将军今天不看书(四艺花娘之三)(8)

迎向好友打量的眸光,翔韫说得冠冕堂皇、正气凛然。“我只是拥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善心,希望你可以多做善事积福。”

当然,冠冕堂皇的成分少一些,看热闹的成分多一点。

只要他能说服腾铎进四季楼,让他不用花大把银两就有机会见识京城最大妓院的盛事,他才不管腾铎是否有心撷菊。

“那你去做你的大善人,恕不奉陪!”腾铎高深莫测地瞅了他一眼,压根不想听他瞎诌一些大道理。

他够狠、够硬,在战场上可以为国家、人民,抛头颅、洒热血,更可以不畏死亡上场杀敌,唯独对这弱不禁风的秋美人望之却步。

她──太危险,危险到仅用一张“菊香柬”就可以动摇他的意识。

“唉呀!真的不去吗?这秋美人真可怜呐!万一让敦至贝勒或从顺贝勒给收做妾,怕是直的进去,横的出来……”

翔韫眼见着时间益发逼进,若有所思地瞅着腾铎紧绷的峻容,忽地哀声连叹,企图引起腾铎的同情心。

在京畿之地,品性不正的敦至贝勒和从顺贝勒仗着权贵,四处横行的恶行恶状时有耳闻。

他不信,抬出这两号人物,腾铎真能不为所动!

第4章

腾铎闻言,鹰展眉峰果然皱得紧。“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管如何,秋美人今晚是生是死,上天或入地狱,皆操之在大将军您的手上。”翔韫直直瞅着他,表情耐人寻味地开口。

翔韫的滔滔不绝,让腾铎不得不正视关于秋美人的一切。

对于秋美人,他向来是一知半解,此刻回想起来,脑中浮现的是她不似青楼女子的出尘典雅气质。

若秋美人发给他的“菊香柬”只是向他求救的讯息,那他如果不去撷菊,将她推进苦窑子的──会是他。

思及此,为她兴起的百般思量,混进向来自傲的情绪当中,微微牵动着他内心深处最深层的感情。

他知道,他该去。

眼底落入京城的繁华景况,腾铎不由得暗叹了口气。

不管秋美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发出“菊香东”,他都该让秋美人彻底明白,他不会是她托付终身的对象。

将这因秋美人衍生的诡异状况细思量了一回,他沉声开口。“走吧!”

玩心甚重的翔韫因为他的答案,费了好大的劲才压下心中的得意。

不知道武功高强的大将军配才高八斗、气质出众的大美人,会激出怎样的火花?

翔韫嘴角噙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笑容格外灿烂。

木然坐在铜镜前,善若水像是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任丫鬟们摆布着。

思绪悠悠恍恍当中,她知道有人帮她梳头匀脸、帮她点唇勾眉,而她清澈如秋水的眼儿只能直直平视着铜镜里苍白的自己。

镜里的人儿有张润白的鹅蛋脸,黛眉修长如画,杏般水眸黠黑清亮,秀气鼻梁下的粉润唇角让这张雅致脱俗的面容多了点柔美。

如果不是因为这张美丽的皮相,或许今日她不致流落青楼。

悄悄在心底暗叹了口气,善若水的视线缓缓由铜镜移向窗外,直直落在屋宇连檐的远方,胸口闷得发痛。

“姑娘没事吧?”

善若水回过神,眸光重新落在铜镜之上,淡淡地勾起自嘲的微笑,晃了晃螓首。

她……还能做真正的善若水吗?

巧手的丫鬟已在转瞬间让她成为名副其实的四季楼秋美人,而踏出闺阁这一刻,所有属于善若水的美好将被不可知的未来彻底冰封。

在丫鬟的陪同下,她移动着修长的体态,两腮含笑地走出长廊。

直到耳底落入热络的丝竹乐音,她才将手搁在紊乱的胸口,深深吐息后,踏了出去。

腾铎与翔韫一踏进四季楼,立刻因为花厅热络的情景怔然杵愣在原地。

今日他总算见识到,这风花雪月之地真有这么魅惑的力量。

他不由得想,全京城的达官贵人、富商名流,全是有意撷菊的寻芳客吗?

既是如此,秋美人怎么会挑上仅与她有一面之缘的自己,发出了让京城趋之若骛的“菊香柬”?

锐眸不着痕迹地扫过厅内,腾铎眼底立刻落入,翔韫提过的敦至及从顺两个贝勒的身影。

腾铎原本刚毅的轮廓线条因此更加冷凛,有些讶异,秋美人足以颠倒众生的魅力。

将“菊香柬”交给四季楼门前的管侍,腾铎打量着四季楼辉煌的花厅,不由得叹喟出声。

四季楼不愧为京城的第一妓院。

花厅中六根被刷得油亮的顶级楠木鼓墩柱,顶起了一方天地,采歇山设计的两层楼在四方安着同样簇新、油亮的红木栏杆。在彩灯吊缀的流光闪炽下,鼓乐喧阗、人声狎语,隐透着一股奢华却淫靡的气息。

在腾铎仍暗自打量之际,一身枣红高领春衫,下着石榴黄绸裙的四季夫人一得到通报,便眉开眼笑地连忙将两人迎至上座。

杯觥交错之中,丝竹齐奏,揉着酒香与脂粉的香味迎面袭来,腾铎竟觉得一阵晕眩。

唉!如此风花雪月的场所,实在比不上练武场来得吸引他。

待两人人坐后,四季夫人瞧了瞧时辰,风姿绰约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将今日四季楼的规矩说了一回,紧接着是领班阿三高呼道:“秋美人来了。”

他这一喊,惹得厅上开始骚动,人人的眸光皆管不住地往花厅正堂前方的高台张望着。

腾铎循声望去,只见花厅正堂前方有一薄纱垂地掩住的高台,高台四方同样安着红木栏杆,正墙上是一幅以草体书写的千字文。

听说那千字文,正是出自秋美人之手。

落在纸上刚柔并济的浓密墨色勾勒出率性,字中既有男子的豪放,又不乏女子的温柔,光看字便足以窥得女子习墨多年的功力。

稍缓隐隐躁动的心情,腾铎不由得想知道,这才貌兼备的秋美人内心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在他兀自沉思之时,一名穿着月牙白褂子,外罩着丁香紫暗花的纤纤女子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徐缓而至。

随风舞动的薄纱垂帘,透过烛火勾勒出秋美人窈窕的剪影,若隐若现的身影勾撩着人心,让在场的男子心头直发痒地倾醉在温柔帐中。

哗然耳语不断,待秋美人那双露在丁香紫湘裙下的荷办弓鞋,缓缓移出薄纱垂帘时,花厅中哗然声再起。

“好个风流的俏脚儿。”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秋美人简直像是由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儿,柔若无骨、如风摆柳枝的娇态,让在场男子,心生荡漾、神魂颠倒。

处在喧嚣之中,腾铎暗暗打量善若水纤尘不染的淡雅身形,鹰展浓眉不自觉缓缓蹙起。

多么格格不入的画面呀!秋美人清净灵雅的神情优雅而高贵,根本不像一个待价而沽的青楼女子。

腾铎俊傲的脸庞带着鄙夷睥睨花厅中的景象,似乎可以在众人急色的脸庞中,读出这样一个讯息──

希望收到“菊香柬”的男子别出现,如此,价高者便有机会与秋美人共度春宵。

善若水伫在高台,聪慧如她,怎会感受不到台下聚着性情风流、亟欲撷菊的男子们的蠢蠢欲动。

她一双水眸不着痕迹地在台下溜了一大圈,瞬间,两办水唇犹如榴花在她莹白脸上绽放。

他来了!

今天的他穿着天青袍子,外罩青缎琵琶襟马褂,随意搭在肩上的辫子,看来俊逸潇洒。

善若水又羞又喜,身体的不适在瞬间被心里的喜悦掩过,现在的她心里欢喜极了。

只是……他瞧来却不怎么欢喜?为什么?他应约前来不是有心撷菊吗?

在善若水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四季夫人见大局已定,眉开眼笑地朝众人盈盈福身道:“感谢各位大爷对秋美人的厚爱,今日由收到‘菊香柬’的腾铎将军开价撷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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