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时圆(4)

深吸一口气,她先是小心地竖耳倾听了许久,身旁一片的寂静,除了她的呼吸声,似乎再无其他的任何动静。

悄悄地掀开右眼的眼皮,有些呆滞的眸子微微转了转,唔,雕花的帐顶素白的纱帐,似乎真的没有那两个聒噪的善财童子!

长长吁出一口气,她终于有些放心地张开双目。

素白的纱帐如轻烟般拢住了她的床榻,视线里一片柔和的亮,似乎是天刚刚亮也似乎是夜幕即将降临时的舒服色彩,一片的静谧。

再长长吁出一口气,她转动轻松了许多的脑袋,覆在轻暖棉被下的手有些费力地动了动,慢慢从被子中伸出,还有些颤抖不听使唤的指尖慢慢伸向那素白的帐子。

“啊,姑娘,你又醒啦!”

素白的帐子在她指尖触到的同时,刷地被人从外面利索地掀开挂进一旁的挂钩,欣喜的声音在同一刻聒噪地出现在她的耳朵里。

她的手僵僵地硬在半空。

“——是,公子爷,这次山水绝对不会再轻易开口!”

而后,她几乎熟悉了的聒噪声音立刻消失无踪。

她诧异不已,几乎忘记收回自己依然硬在半天空的手,呆呆的眸子有些可笑地瞪得大大的望过去。

一身绿衣的善财小童子双手紧紧捂住嘴巴,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正望着她呢。

“——”她颤颤张唇,却说不出一字一语来。

“——是,公子爷,山水立刻说!”

聒噪的声音重出江湖,她来不及反应,小善财童子已经竹筒子倒豆子,噼里啪啦地开始说给她听:“姑娘,咱们公子爷问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如果有就尽管说出来,咱们府里有好大夫呢,千万不要客气。”

声音顿了顿,善财童子望了自己主子一眼,又道:“还有,咱们公子爷说,姑娘你已经睡了七天啦,这体内的毒素早已散得差不多了,姑娘若是觉得好了些,就起身来活动活动,咱们晏府虽然不大,但姑娘散心的地方还是有的——公子爷,山水又说错啦?啊,姑娘,咱们公子爷的意思是说你不必介意,尽管当这里是你自个儿的家。还有就是悦衣坊那里,咱们已经派人去传了话,老罗师傅知道姑娘你已身体无碍,很是放心,要姑娘尽管安心在咱们晏府休养,等身体完全康健了再回去也不迟。”

她静静听了,依然有些呆滞的眸慢慢转向善财童子身后那依然的墨色,慢慢启唇:“啊,姑娘,你不必急在一时对咱们公子爷感激的,等你彻底好了再磕头也不迟的。是,公子爷,山水又嗦了!”

她唇张了张,而后很泄气地合了嘴巴。

“是,公子爷,山水又忘记了——姑娘,你已经七天未进米水啦,肚子一定很难受吧,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尽管说出来,咱们立刻去厨房帮你拿!”

将呆滞的眸子从那墨色中慢慢收回,她望着雕花的帐顶,想了想,沙哑地开口:“——其芳斋。”

“姑娘你还没吃够啊?”只听声音,她也知这位聒噪的善财童子是什么样子的表情,“你忘记那几块几乎要了你性命的糕点啦?姑娘,你刚醒,还是先吃一点粥啊汤啊的比较好——是,公子爷,山水听明月姑娘的,立刻去端咱们其芳斋的糕点过来。”

踏踏踏的脚步声立刻从床前消失了。

她暗暗吁一口气,竟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明月姑娘,咱们公子爷问你,姑娘前几日因为糕点和茶水中毒,姑娘可知道为什么会中毒?”

又一个聒噪的声音跳进她耳朵。

她硬生生憋住一口气,过了好久好久,才又转动僵硬的视线,去理会那一个又突然出现的小善财童子!

“明月姑娘,你难道刚才一点也没注意到画卷我?”聒噪的声音很委屈地朝着她的耳朵爬过来,“我就站在公子爷身后啊,明月姑娘你好不害臊哦,刚刚盯了咱们公子爷好半晌,竟然一点也没注意到画卷!”

她大窘,恼怒的红瞬间冲上脸颊。

她哪里盯着他们公子爷啦?

“啊,明月姑娘,你明明就盯着啦,竟然还不承认?!是,公子爷,画卷不说啦,画卷再说没用的就自己滚出去。”聒噪的声音微微顿了顿,又继续道,“明月姑娘,公子爷要画卷问你,姑娘小时候可有定期服用微量毒药的习惯?”

“啊,明月姑娘,你拿出这么高深莫测的样子做什么?咱们又没什么恶意的——姑娘那天吃的糕点中含有茉莉子,茶水中有梅花红,两者中和于常人没有任何妨碍,但若吃者体内本身就有砒霜或鹤顶红之类毒药垫底儿的话,那么就会七窍流血,若不是及时解救,明月姑娘那时候一条小命就怕是真的香消玉殒啦。公子爷,画卷这个‘香消玉殒’用得可对?”

她突然头疼起来。

“啊,明月姑娘,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糕点糕点,其芳斋的糕点来啦!姑娘,这次咱们给你拿的是没有茉莉子的糕点,茶水也没有梅花红——不过公子爷,这次糕点里有梅花红,茶水里有茉莉子,这样姑娘她可以吃吗?”

她突然想将脑袋埋起来——

在将脑袋鸵鸟地埋了好久好久之后的某一天,她终于慢慢地从那两个比什么都要聒噪的善财童子嘴巴里慢慢整理出了一些自己比较想知道的脉络:因为这位晏姓公子爷从小就有被害恐惧症,错,是这位晏姓公子爷的双亲有“唯一的宝贝儿子会被某人因为某事而害死”的惊恐念头,所以在这位晏姓公子爷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很狠心肠地将一些砒霜啊鹤顶红啊之类的毒药,当作零食地经常喂给他们唯一的宝贝儿子吃。

这事的直接后果是,这两位有着比较诡异爱好的晏姓双亲,果真因此而帮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躲过了数十回的暗杀与毒害。幸甚至哉的同时,也让他们唯一的宝贝儿子更是养成了时刻要提防自己小命被人暗害的良好习惯。

而这事的直接后果则是,在可怜的她与师父进这晏府来为这位警惕心高于一切的公子爷量体裁衣时,因为这位警惕心高于一切的公子爷的突发警惕,由一位这位公子爷平时不脸熟的小丫鬟很殷勤地送来的糕点茶水,便很阴差阳错地倒进了可怜的她的胃袋,于是性命危殆的人,换成是可怜的她。

“所以说,哈哈,姑娘,谁叫你太贪吃了?!”

聒噪到了极点的一红一绿的两个善财小童子还在抱着笑到疼死的肚子在笑。

笑吧!最好笑到让她有在他们的墓碑上大书“因笑致死”的机会!

“咦,明月姑娘,你笑得这么皮笑肉不笑做什么?”

“错啦画卷!姑娘她明明是在腹诽咱们不得好死啦!”

她承认,在这两个眼睛很毒很毒嘴巴更聒噪更毒的小善财童子眼皮子底下,还是做一些比较老实的表情比较不吃亏。

“啊,姑娘,你现在再摆出‘洗心革面、痛改前非’的样子,是不是有点晚了?咱们其实都看出来你已经暗咒咱们很久很久了耶——”

她还是眼睛观鼻子,鼻子看嘴巴,嘴巴瞧着她已经不能再受刺激的小心肝比较好!

“哈哈,明月姑娘,你明明不是能忍得住的人,干吗学老僧入定、两耳不闻窗外事啊?”

“晏爷,我答应你的条件——”

咬牙,忍住一腔暴跳如雷的青春热血,她转首,望向床榻之前一直不声不响悠然而坐面目状似和蔼亲切的俊美男人,双手颤颤高举投降。

“啊,姑娘,你早这样不就万事大吉万事如意了?”穿绿皮子的善财童子笑嘻嘻地双脚一跳双手一拍,很奴颜媚骨地朝着他们的公子爷邀功请赏,“公子爷,山水就说嘛,这位姑娘虽然爱吃贪吃了一点,但还是很识大体懂时务的!”

“错了错了山水!明月姑娘不是识大体懂时务,而是她受不了咱们的苦口婆心循循善诱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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