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漾(18)

“喔、喔,我知道了……”虎大将连声应道,手臂搭上达遣,说:“帮个忙吧,达遣老弟。” 

格丽拉著后飞云,回身,往阶梯走。 

她们从双层楼房的屋顶花园进入屋里。 

格丽带后飞云到主卧房,拿了一件自己的洋装给她。“换上吧。”猜想那浴袍底下的娇躯肯定是一丝不挂,格丽又进衣物间,取出未拆封的礼盒,交给后飞云。 

“这是你Tiger老师前几天才送我的‘神秘礼物’——那不良中年能送什么神秘礼物,我不用拆都知道,你将就穿一下吧。”她把后飞云推进梳妆室。 

百叶双折门啪地关上,后飞云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大理石镜台前,手上拿著衣物。刚刚格丽师母似乎跟她说了什么,她慢慢回神,开始动手脱下浴袍。她看见镜子里的女人,脖子边,乳房上布满淡红的痕迹,像花瓣,一片一片,好美。以前从没有过的,后飞云摸著自己雪白的胸,拿起男人的浴袍,轻轻掩鼻,眯起眼睛。她的气息已经融混了皇廉兮的,和谐地融混了,再也分不清……这么一想,她突然像高潮来临一样,脸庞透红,身子一颤,坐落镜台椅上,娇喘不已。 

“好了没?飞云,”格丽的嗓音传来。“凉鞋放在门外。” 

后飞云张眸,倏地起身,仓皇地换上衣服,将沾在脚底的草屑、细沙冲干净,踏出梳妆室,穿上门外的时髦凉鞋。 

“你怎么没有把头发整理一下?”格丽说,眼神瞟著她胸前的吻痕。真糟糕,她没有“古板”的衣物可以借人。她拉著后飞云往床尾沙发落坐。“你跟那位达遣先生是什么关系?” 

后飞云对上格丽的眼睛,道:“他只是我家邻居……”莫名地使用起限定辞。 

格丽挑起一道弯弯的细眉。“哦——邻家的大哥哥——我了解,你们一定是青梅竹马,长大还论及婚嫁,嗯?” 

被格丽说中了。后飞云低垂脸庞,神思缥缈,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没有要嫁给达遣……” 

格丽眯细美眸,瞅了后飞云好半晌,拉著她起身,一起走进梳妆室。 

“我看你这一头长发盘起来好了。”格丽压著后飞云落坐镜台椅。 

后飞云心不在焉,像个娃娃,任格丽摆布。 

格丽把她的长发盘成法式扭卷,随手拿了玻璃瓶中、含苞待放的新鲜红蔷薇簪上,说:“嗯,好看。虽然你好像比较适合白蔷薇……嗯……没关系,就这样吧。”她拉著后飞云离开主卧房。 

楼下的男主人已经备好下午茶,放在客厅角窗前的八人座圆桌上。达遣靠窗坐,神思沉凝地暍著茶。 

“达遣老弟,亏我刚说你是个绅士——”虎大将端出最后一盘烤饼拼盘点心,放上桌子。“女士们都还没来,你怎么能就先自己喝起茶了呢?” 

“抱歉。”达遣放下茶杯,取口布,擦擦嘴。 

虎大将拉开安乐椅,坐在达遣斜对面一点钟方位。没等多久,格丽和后飞云下楼了。虎大将站起来服务妻子入座,达遣没反应,后飞云被格丽推坐在面窗的位置,与达遣隔了一张椅子。 

“达遣老弟,亏我觉得你是个绅士。连帮女士拉椅子都不会……”虎大将咕咕哝哝地说,重新落坐。 

达遣没回应,沉定的目光集在后飞云身上,对著她那斑红的颈侧,皱起眉来。“飞云——”他叫她,等待她的视线。 

后飞云转动纤颈,面向他。 

达遣眉心更加深折。“我以为你隔天会和理帆、尹帆回加汀岛……”那日,他有工作在身,不得不先离开,以为她第二天会和两位兄长返家,结果她没回去,在这儿滞留的日数,跟他出外远行工作的时间一样长。他回加汀岛,才知道她不在。“你还住在风车塔一楼吗?” 

“这个……我来说好了——”虎大将插言。 

“达遣先生问的是飞云,又不是你。”格丽拿了块烤饼送向丈夫双唇,要他闭嘴。“飞云,你自己回答吧。” 

后飞云看著窗外。“我想住在二楼,以后都住在二楼。”红唇微扬,她像在自言自语般,笑著。 

达遣攒死的眉心,放不开。“你不回加汀岛吗?”他语气沈冷。“我今天是来带你走的。” 

后飞云一震,转头看著达遣,像是这一秒才注意到他坐在这儿一样,美眸圆瞠。“我现在不能跟你回去——” 

“是不能跟我,还是不能回去?”达遣问得隐含尖锐。 

后飞云没听出他的尖锐,实在地答:“被我撞毁的酒馆还没重建完成——” 

“你就是要等那酒馆重建完成,才离开是吗?”达遣再次打断她,质问。 

“那可能要好一段时间喔……”虎大将难忍沉默地开口道:“以皇廉兮那难搞的个性,酒馆要重建成原状,估计要花半年以上时间。飞云这下要待很久了,我看干脆定居——” 

“宝贝,安静。”格丽撕了一块面包,塞进丈夫嘴里。 

达遣盯著后飞云。“你要在这儿待这么久?” 

后飞云点点头。她不知道时间多长,她只想在这里。 

达遣的不悦溢于言表。“你请理帆、尹帆把戒指带还给我,是什么意思?”她从来没戴过订婚戒,但总是收著,到底是重视过这一段情缘,可那日起……或者更早些,她已让人意想不到地变了。 

“那艘帆船,我要全部拥有。”后飞云说著,神情浮现难得的坚定。“我用订婚戒指换回你那一半。” 

达遣表情凛然,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握起拳来。“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后飞云反驳,看著达遣的眼睛。“我已经决定的事,就不能改变。我要把船赔给廉兮——” 

“我不允许。”达遣沈声打断后飞云。“那艘船已经泊进港口了是吗,我今天就要把它驶回加汀岛——它真正该停靠的地方!”他瞪住她。 

后飞云神情凝住,说不出话来。 

“那你就把它驶回去吧。”皇廉兮的声音传了进来。 

格丽和虎大将暂停观赏眼前的戏,望向门口。 

皇廉兮关上门,慢悠悠地走过来,落坐后飞云与达遣之间的空椅,迳自倒了杯茶,拣了点心吃。 

“菜园湾十三号码头。”皇廉兮看著达遣。“随时可以开走。” 

“廉兮……”后飞云拉著皇廉兮手臂,急言:“那是我要赔——” 

“你已经赔给我了,”皇廉兮回首凝视她,眸光深邃,闪著蓝紫光泽。“现在由我处理,你别说话。”长指轻触她的红唇, 

达遣皱眉,盯著皇廉兮那碰触后飞云红唇的指。这种举动太逾越了!“皇先生莫非不清楚飞云是我的未婚妻?” 

“我知道——”皇廉兮目光转回,眯细狭长的黑眸。“你和飞云只是‘未婚’关系,不是吗?”平淡的声调居然长满了刺。 

达遣猛地站起,一会儿,又坐下。“皇先生,你不是个绅士。”他的嗓音很用力,在发抖。 

皇廉兮悠然闲适地喝了一口茶。“你很早之前就看透我是什么样的人了,不是吗?” 

达遣长发掩面,眼神深沉。“没错。”他拨开长发,瞪著皇廉兮,重提自己多年前在一场国际摄影研讨会上,对皇廉兮的评论。“你的摄影表达过于精准,缺乏对事物的温情关怀,你根本是个冷酷的匠师!无法将真正的幸福传递至人们心底深处!你是没有灵魂的人!” 

后飞云震了一下,看向达遣。 

达这也正看著她,说:“飞云,你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是不可能幸福的。” 

皇廉兮站起身,阻隔他们的视线,转向达遣。“我至今才有机会亲自谢谢你对我的评论。”他微微颔首,离席,走出去。 

关门声很寻常。一会儿,皇廉兮的身影通过窗外,映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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