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嫁到乱后宅(3)

冷嗓子皱眉,终于还是挑了伤深的那瓶走。

雀斑脸很快双手拿过,“大爷,还是让属下来。”

白苏芳很自觉,连忙取了去淤丸放在水杯,倒了水,慢慢用签子化开。

绑布解开了,血腥味冲了出来,白苏芳是不怕,阿风却是晃了晃,然后捂住鼻子往外冲。

她前世是兽医助理,医生开刀时,她得在旁边递棉花、吸流液,所以这味道跟散落在床边的染血布巾她都不怕。

前世,好遥远呢,来到这个东瑞国都已经十七年了。

以前的事情别想了,想现在,振作!

冷嗓子看完雀斑脸替床上的人洒药,脸色还是黑如锅底,伤口绑起来后,他走到药箱旁,又稍微看了一下,突然拿起一个东西,“乡村野地,大夫居然也有圆针跟桑皮线?”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高兴。

白苏芳看了一眼,哦,就是古代的手术缝针跟手术线啦,想想还挺得意的,“欧阳大夫医术真的不错,我有个邻居打猎时被野兽咬伤了腿,伤口比碗大,欧阳大夫缝缝,一个多月就好了,只是这次不巧,他跌破头,不然肯定能施缝合之术。”古代也是有麻醉药的,只是效果没现代的好。

“怎么没镊子?”

“少了什么吗?阿风说他在路上跌了一跤,可能起来时急了,没把东西全部捡回来。”

“那就没办法了。”冷嗓子把东西往她手上一放,“你来缝。”

白苏芳一时傻眼,“我?”

“你。”

“我不会啊。”

“我教你。”

什么毛病,自己会还要她动手,“那,那不如贵人自己来?”

“没镊子就只能用手拿圆针,我手太大,又都是老茧,拿不住那么小又细的东西,女子手小,拿这刚好,不难,就跟绣花一样。”

大爷,差很多好呗,人肉跟绷子怎么比啊,而且万一她缝到一半,床上的人痛醒了,会吓死她的。

“事成之后给你十两。”

什么?十、十两!好,她干。

十两银子呢,这样苏鄞就可以去省城考举人了,还可以买个丫头去照顾他,帮忙煮饭洗衣服什么的,让他专心读书就好,陈先生去年就说过,苏鄞可以去试试考举人,可偏偏他们家真的穷,三年前苏鄞考秀才,已经把家中所有积蓄用完,而考举人得到省城,花费是考秀才的十几倍,连路费都凑不出来,十两银子是绝对够了,弟弟还能提早一个月出发,在省城定定心,十两!

白苏芳深吸一口气,突然间又蔫了,“大、大爷,万一缝到一半,床上的大哥醒来了怎么办?”

冷嗓子哼了一声,“要真这样醒来,那我就给你二十两。”

嗷,虽然有点坏心,但床上的大爷拜托你痛醒。

利字当前,无所畏惧。

冷嗓子似乎训练有素,让她用烈酒消毒,虽然是说若床上人醒来就给她二十两,但雀斑脸还是上床压住了那人。

白苏芳解开了缠在那人手臂上的布,那伤口确实惊人,怕看不清楚,还未天黑的房间还是点起几根烛火,照得四周明晃晃。

把桑皮线穿过了圆针,天哪,前世看过无数次医生怎么帮猫猫狗狗缝合伤口,真没想过有一天会自己来。

白苏芳,加油,缝完就有十两。

时序是春天,并不热,但她就是觉得手指上都是汗。

幸好上辈子有几百台手术助理的经验,知道缝合伤口是怎么回事,虽然技术含量很低,但勉强也算完成任务。

床上的人只呻吟了几声,没醒。

知易行难,指的就是现在,以前看医生缝线超轻松,下针,勾起,拉线,一气呵成,自己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抖抖抖抖抖,全身抖个不停,但为了十两银子,再抖也得上。

太可怕了,就算看了几百次,自己来的时候还是很可怕。

剪断了桑皮线,一滴汗从额头上滴了下来,浸入被子中。

“大爷。”雀斑脸笑着说:“这下朱贵肯定很快就能醒。”

“拿十两赏给她。”

雀斑脸翻身下床,打开包袱,取出一锭银子,“我家大爷赏你的。”

身为盛掌柜的左右手,白苏芳当然没有那么没眼力的拿了银子就走,她把内间打扫干净,打开梅花窗透气,吃过的饭菜撤下,又把床上的人晚上要吃的两次去淤丸都先用水化开,方便他们晚上喂食。

然后,她又得到了一两。

趁着天还没黑,白苏芳回到家。

白家位在南口小街外约莫两刻钟的路程,三间小瓦屋,左边是一棵大树,右边有个鸡寮,养着一百多只鸡,厨房就设在鸡寮旁边,水井有点距离,白家三口人都没拿水桶走路的力气,于是跟邻居周大壮说好,一个月给二十文,让他每天提三桶水给自家,提水对周大壮来说是轻松活,乐得拿这二十文。

进入瓦屋,白苏芳合上破烂的木门,又跑到后面窗子看一下,确定四周没人,这才从怀中拿出钱银,“娘,您看。”

柳氏看到女儿拿出十一两又两串钱,都呆了,这个家一天也不过十来文的开销,“芳姐儿,这……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白苏芳喜孜孜,“这两串钱是中午时收到的打赏,这十一两是申时一个贵客入住,他给的打赏。”

“你是说,光他一个人就给了十一两?”

“是啊。”

“他、他不会是对你胡来吧?!”柳氏一脸着急又生气,“芳姐儿,你?你可是吃了亏?”

“娘,我这性子能吃亏嘛。”说完替柳氏倒了水,“喝点水,我跟您说做了什么拿了十一两。”

白苏芳便话说从头,从贵人怎么入住,阿风怎么去请欧阳大夫,到那冷嗓子找不着镊子,所以让她拿圆针缝合伤口。

柳氏听了,整个人傻眼,“芳姐儿,你拿针缝个男人的伤口?你将来要嫁人的,怎可如此糊涂?”

“不要紧,就手臂而已,根本算不上失礼,别说啊,天气热的时候,饭馆大厨二厨都不穿上衣,看都看过了,不怕。”白苏芳笑嘻嘻的搂住柳氏,“娘,您想想,这十一两要怎么用?”

柳氏虽然高兴家里有收入,但想到女儿看过陌生男人的手臂,感觉又有点怪怪的,但这个家真的太穷了,苏鄞的束修一个月就要一两,那可是十口之家两个月的生活费,能有点银子缓缓,老实说,她也不是不高兴,“娘看啊,分两份,一半给鄞哥儿娶媳妇,一半给你当嫁妆,这样就两全其美了。”

“我才不嫁,苏鄞也不用这么快娶,您忘啦,陈先生说苏鄞文章写得不错,可以去考考看,女儿打算今年秋天让苏鄞去省城考举人。”

柳氏一喜,但想想十两银子只用在同一件事情上,又觉得可惜,“我看,还是先给鄞哥儿娶媳妇吧,开枝散叶,娘想家里有小娃,热闹热闹。”

“唉喔,娘啊,我们这么穷,开什么枝,散什么叶,媳妇娶进来,搞不好奶水都不够孩子喝,这样孩子多可怜。”

“把卖鸡的钱拿去买东西给媳妇吃就行了。”

“不能。”白苏芳正色道:“卖鸡的钱要给娘买参用的,不能拿来买其他东西。”

柳氏生白苏鄞时大出血,后来又因为苦等丈夫不到,心情郁结,便落了一身病痛,原本生活优渥,即便身体不适也还过得去,后来经济上出问题,搬到牛南村后又病了一场,身体更加不行,于是白家虽然穷苦,却也要买人参这种高价的东西,切了片让柳氏含着,不然便是面色苍白,手脚发冷,严重的时候还下不了床。

白苏芳到东瑞国十七年了,她是被柳氏生出来一口一口奶大的,对她来说,柳氏就是自己的母亲,再怎么穷她都要保住母亲的命,白家已经没有父亲了,不能再没有母亲,不然,家就不是家。

她很喜欢一句话: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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