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太宠我(16)

方齐菡反复思量着,但在迎上何嗣弈坚定目光的瞬间,她叹了口气。

“OK,接下来的话,你就当作我喝醉了,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吧……”

***

“星期一是三明治,星期二是御饭团,啦啦啦、啦啦啦,肉松鲔鱼照烧鸡肉小龙虾,要选哪一个?”

嘴上哼着奇怪的歌,方韵禾站在便利商店的冷藏柜前选着今天的晚餐。

但无论怎样瞧就是提不起胃口,连平日看到在架上都会大喊“Lucky”的炸虾饭团也一样。想不到才一餐而已,她的嘴就被养刁了……

可是那个马铃薯炖肉香香甜甜的还有水果香,高丽菜多汁鲜美、爽脆可口,虾仁韭菜烘蛋滑嫩得入口即化……喔,停停停,她不能再想下去了,还是解决肚子里的馋虫要紧。

“谢谢惠顾。”在店员制式而不带感情的招呼中,方韵禾提着塑料袋走出商店,就在这时看见了马路另一头的身影。不知怎地,那抹身影好熟悉……

像是心有灵犀似的,他那双隐在夜色中的眼眸在街灯下亮起,看见了她。两人隔着一段距离无言凝视,气氛忽地变得有些奇怪。夏夜闷热,她热出了汗,感觉四周温度骤然上升了好几度。

怎会……这么巧?而且,他看她的方式……

方韵禾说不分明他那样的目光代表什么,只觉得心口扑通跳着,紧张莫名。

何嗣弈烁亮的眼定定注视她好一会儿,直到看见她手中的提袋,形状坚毅的眉不认同地拧起,他走了过来。

方韵禾脸上仿佛冒出热气,像做错事被逮着的孩子,下意识将便利商店的袋子往身后藏,但已来不及。

“又吃这个?”他语调好平好静,听不出情绪起伏。

可她仍旧感觉到了他心里的不赞同,低垂着脑袋不敢看他,好不容易张嘴,说出的话却好像在撒娇。“没、没办法啊,我一个人,不知道要吃什么……”唉,她的意思不是希望他煮给她吃,她真的没那个意思,她发誓。

何嗣弈没接话,两人站在夜灯下奇妙地对峙,她的身高甚至不及他肩膀,是那么瘦弱娇小,忽然,方齐菡不久前的话语在他脑中响起:“她就连夏天都会穿那种热死人的衣服,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身上有疤。”

记得那时他听她这样说,很震撼。“是谁造成的?”

“她爸。那个人酗酒又好赌,一没钱就会打我婶婶出气。韵禾总会抢先挡在自己妈妈面前,最后就是两人一起挨打。”她叹了口气。“后来婶婶终于受不了离家出走,韵禾就变成了她爸唯一的出气筒……长久下来,任谁都承受不住。”

方齐菡至今仍然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小堂妹时的情景。

他们两家住得远,加上叔叔又是那个德行,可说是几乎没往来,直到那天她父亲接到社会局通知,了解状况后去将韵禾接回来。那时的韵禾已上初中,可瘦瘦小小的看起来像极了小学生。她站在那儿,浑身是伤,却面无表情,连哭都不懂得哭……

“她这样的症状持续了十几年,我们也给她找过医生,可没办法,只要那个男人仍活着的一天,她就忘不了……这次她搬到你隔壁,也是因为她爸又开始变本加厉。”

她后来回去拿存折时不小心被父亲给堵到,费尽气力才逃离……隔天她告诉她这件事,第一句话竟不是抱怨,而是——

“还好,只是一巴掌。”

方齐菡心疼着,比了比自己的手腕,决定告诉他一个秘密。“她这里有一个豌豆大小的疤痕,那是被烟蒂给烫的。”

何嗣弈难掩震骇,不敢置信。

“她从不喊痛,也从没在我们面前骂过她爸,甚至是丢下她的妈妈……我很想帮她,可毕竟能力有限。”方齐菡看向他,目光多了丝微小的期待。“现在你知道了,你能为她做什么?”

是啊,他能为她做什么?

方齐菡的疑问在他脑中兜转,他不知道,只觉胸口蓄积了一股极沉极重极窒人的情绪,她嘴角的瘀青虽然淡了,可痕迹仍旧存在,一如她身上的伤口,不论有形无形,它们都已深入她的骨髓,伴随她一同呼吸……

“嘴上的伤搽药了吗?”

“呃?”不料他沉默许久问的竟是这个,方韵禾下意识地抚上嘴角,似乎仍可感受到那抹痛楚。“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伤……”

她的眼神再度流露出一股灰暗,街灯也无法照亮她那失去温度的眼,何嗣弈心一紧,可注视她的目光却热切得惊人。他炯黑的眸泛出一股柔,柔得像是明白了一切而显得有些悲伤。

方韵禾被他这样瞅着,呼吸一窒,莫名产生了一股欲哭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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