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望长安(7)

作者:陆尚恩 阅读记录

陆暄在文渊殿外等皇帝下朝的时候,恰巧碰上了这位冠礼主角儿。

洛衡身量不算高,相貌却称得上俊朗,他总爱手持一副折扇,一双眼睛常常似笑非笑地四处环视,惹得宫里的侍女们浮想联翩,免不了做一会儿飞上枝头的凤凰梦。因此,“贤王入宫”的消息总是传的飞快,也不知小姑娘们用了什么本事,仿佛织了一张巨大的、堪比暗卫的消息网——只是这网带了些胭脂色,怪羞人的。

洛衡见到陆暄,眯眼一笑,便大步走过去打了招呼,还不忘看了陆暄身后负责带路的小侍女一眼,看的人家姑娘脸都红了,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

“别的不知道,“陆暄心道,“这‘乱花丛中过,叶叶皆沾身’可一点儿没变。”但她面上还是恭敬地行了礼:“贤王殿下,好久不见。”

“晚舟何必这么生分,”洛衡一边笑,一边隐隐地将她打量了一番,“陛下未免有些不知怜香惜玉了,听闻你昨日才到京城,这一大早就来述职,也不知道有没有休息好。”

陆暄对旁人的目光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但洛衡既然已经到了文渊殿,说明朝会已经散了,皇帝随后即至,她也不愿一回来就和亲王过不去,便笑着应道:“殿下这是抬举臣了。我不是什么娇花美玉,身负将职,为国效力,第一时间面见陛下也是应当应分的。”

洛衡哈哈笑了两声:“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确实,晚舟走了四年,变的也太多了。”

他像是恰好得空,又颇有兴致,压根儿没有打完招呼就停下来的意思,接着问了些边关饮食、军中起居情况。陆暄只好一一应付,但在心里已经对这“拉家常”暗暗起疑,措辞都注意了不少。

说起来,陆暄和这些皇亲国戚可不是一般地熟——而是熟到一起上课打瞌睡、下课打群架的关系。那时候陆炀位高权重,先帝又对陆家这个小丫头十分纵容,便让她与皇子、世子们一道师从大儒谢文襄,在宫里念了好几年书。陆暄少时肆意不羁,只重义气,不认尊卑,对着皇子都敢挥拳头,和眼前这位贤王……

似乎也打过一架。

她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沉痛地悼念自己一去不返、自由自在的年华。

闲谈里,一个稳重而明朗的声音突然道:“聊什么这么高兴?让朕也听听。”

陆暄身后的下人们立即哗哗啦啦跪了一地,齐声呼万岁。她与洛衡也连忙行礼,只是刚弯下腰,便被人虚虚地扶了一把,那手的大拇指戴着一只白玉扳指,无声地彰显着主人的尊贵。

陆暄浑身一个激灵,还未抬头,便听见皇帝洛晋笑道:“陆爱卿不必多礼,进去说话。”他又朝洛衡道:“贤王的事,一个时辰后再谈罢。”

洛衡应了声“是”,临走前还不忘对着陆暄眨了眨眼睛。陆暄已经把全部精力都转移到如何应对皇帝上,懒得跟他计较,只是走进文渊殿前无奈地想道,第一日进宫便是如履薄冰之感,还不如边关痛快。

洛晋不过三十多岁,有着年轻君王的野心,却也受着元老朝臣的束缚。他在位三载有余,称得上勤政,虽然与朝中势力相互制衡,没有大刀阔斧地改革,但陆暄清楚,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

因为皇帝这个位子,本有可能是靖王洛旻的。

当年靖王出征华越国,连克数城,是百姓心中的战神。以尚书令高映之、国子监谢文襄为首的“士”、以陆炀为首的“军”皆认为靖王更有资格被立为储君。

只可惜,靖王战死沙场,永远留在了南疆。如此一来,洛晋作为嫡长子登上皇太子之位,也是无可争议之事。但高映之年纪越大,骨头越硬,他不愿与新帝妥协,就代表心里仍念着靖王的人对洛晋的不妥协。靖王虽是英雄,却是不能在洛晋面前提的“英雄”。

君王之心不可揣测,而这样的君王,即便他面上如春风拂过,陆暄也不敢放松警惕。她一一交代着北月关的防务、军纪,以及与北燕几次小规模的冲突始末、大宗边民贸易情况。洛晋仔细听着,眼神时而锐利,时而不可捉摸。末了,眼见皇帝还算满意,陆暄心里略略舒坦了一些,正要起身行礼,便听见洛晋笑道:“晚舟,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便多在宫里留几日吧。林庚一会儿带你去清颐殿住下。”

陆暄差点一屁股坐回去——贤王整日没正形,以字称呼她也就罢了,皇帝这么喊,可是一点都不亲近,反而有点瘆人。况且清颐殿是亲王及家眷才能呆的地方,武将外臣,在宫里多晃一圈儿都会引来闲话。

“臣惶恐,”她低下头,“陛下若要臣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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