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685)

如果娘在,定然会让她保住这个孩子,以此钳制庆妃和宁弈……

这是天盛帝最后的子嗣,有这么一个皇子存在,天家的皇权承继才会有更大变数,只要稍微头脑清醒的人,都应该明白,如果是宁弈这样一个城府深沉翻云覆雨的成年皇子得登大位,对于她将来要做的事,阻力会增加很多。

她从来都明白。

否则不会有井口思索一夜之后,才悄然勒刻下的浅浅皇庙两字。

立过的誓言,千般的纠缠,人生里无数犹豫为难。

她一生的决断心狠,在这人面前,终究不得不悄然辗转。

凤知微闭上眼,在心中发出一声叹息。

娘,原谅我。

我答应你,会努力实践那年在你坟前血写的誓言,但是请允许我,保留一点心的自由。

让我放弃这一次机会。

让我可以,再次尝试信他一回。

再度睁开眼睛时,她的眼神里已经什么都没有,注视着宁弈,浅浅一笑,她什么都没说,便将怀里的孩子jiāo了过来。

宁弈接过孩子时姿态平稳,但眼神里也有了淡淡震动。

只有他知道,这个简单动作对于凤知微的不简单。

只有他知道,那不是普通的女子,她一生没有单纯的信任,她的过往和抉择,让她无法信任。

将那小小婴儿抱在怀里的瞬间,他的手颤了颤,扬起的笑意,却是如常宁静的,和她一样。

他想,也许她不知道他此刻的明白。

正如她想,也许他不知道她此刻的放手。

对他们来说。

此刻才是一生里,心最近的距离。

却都以为,对方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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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那孩子jiāo给宁弈后,凤知微看着宁弈用自己披风小心的包裹住他,上马离开。

那队黑衣人已经将韶宁手下全歼,现在正动作利落的收拾尸体,两个一组,将尸体扔上一辆不知何时驶来的漆黑的马车,再悄无声息的驶走。

到了明日,韶宁那些手下,就会无声的消失于这个世间,无人知道他们的来历,亦无人知道他们的去处。

这是凤知微第一次亲眼看见皇家兄妹的暗处博弈,凶猛而决断,真刀子出入的杀戮。

既有朝堂上潜伏暗藏的谋算,也有真刀真枪的鲜血飞溅。

人命不过是皇家牺牲品,毫无顾惜。

每个皇子手下都有一批豢养的死士,每个皇子成长至今,都经历过无数次暗杀。

凤知微心中有微微的凛然,觉得这初夏夜的风也很冷。

她在巷子里凝立不动,看宁弈背影远去,心中模模糊糊想着庆妃去了哪里,而先前那在皇庙墙头bī走自己,让自己“误打误撞”撞上这一场杀机的人,到底是谁?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她看着宁弈手下极其熟练的填平地道,连那破缸都小心放回原处,想了一会儿,决定回去睡觉。

她沿着老路回去,其实她和宁弈府邸是在一个方向,不过她估计宁弈此刻应该去安排那个孩子的去向,所以特意没有和宁弈一起走,让他自己安排,也有避嫌的意思。

她越过重重墙头屋脊,飞掠得风声虎虎,心中总有轻微的yīn霾郁闷难散,她奔得近乎发泄。

然后她突然看见前方有黑影一闪。

那种飞掠的身姿,远远看来有几分熟悉,凤知微皱了皱眉,下意识的跟了过去。

那人轻功极好,她远远的跟着,眼看着前方一棵树遮挡着,也是一个隐蔽的巷角,随即那人突然不见了。

凤知微刚怔了怔,便听见一声轻微的“哧。”

这声音太熟悉了,平均每阵子她都会听上十七八遍,已经完全养成了敏感,一听见这声音就知道会死人。

不知怎的,听见这声音她的心便沉了沉,像是某种内心隐秘的希冀和美好,突然被利刃割断沉落。

这种莫名的预感让她停了下来,停在墙头,一瞬间不想再上前。

似乎只要一上前,有什么就会在眼前刹那崩毁,再也收拾不来。

她在墙头犹豫了那么一刹,随即她想转身。

远远的前方巷角,却已经转过一个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是宁弈。

凤知微的目光,第一眼就落在了他怀中的包袱上。

随即她晃了晃。

月光yīn冷的落下来,惨惨的青色,那层千年土埋过的青玉般的色泽底,是一片殷殷的血色。

血色里明光一闪,属于金属利器的寒光。

一柄短刀,cha在那婴儿的当胸。

那孩子微微的张着嘴,似乎前一瞬间还在啼哭,睁得大大的眼睛里,光泽已散,像是僵木的算盘珠子,泛着死死的黑色。

他脸颊还是那般薄嫩柔软,却已失了先前的红润,只剩一片凄凄的白,在月色里,白纸般的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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