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851)

刹那间眼前一黑,宫阙千层,轰然崩塌。

已经奔到半路的宁澄听见响动,惶然回头拉他,宁弈抓着满手的雪,痉挛着一头冷汗,大叫:“拦住他,拦住他,拦下她,拦下她,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他说得语无伦次,没有人明白他在说什么,所有人都还怔在原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有顾南衣突然恢复了平静,将凤知微缓缓抱起。

宁澄立即挥臂,一个“拦下!”的手势。

“嚓!”反应过来的侍卫武器成墙,迅速挡在顾南衣身前。

顾南衣抱着凤知微,胸口鲜血汩汩未歇,眼神却一片空茫,他蓦然踏前一步,一手抱着凤知微,一手衣袖一挥。

罡风迅猛拔地而起,绝世高手绝望之时倾力一击,像一座无形的墙轰然撞上拦成一排的侍卫,惊叫声里侍卫成排落下宫城,一个最前面的侍卫踉跄后退时手一扬,枪尖飞起,正迎着顾南衣的脸一挑——

“啪。”

面具落地。

“啪啪啪。”

无数递过来的武器刹那间也落地。

“砰砰砰。”

无数冲过来准备下一波拦住顾南衣的侍卫,瞬间撞在一起。

宫城之下,也响起一阵阵哗啦啦乱响,仰头一直看着城楼的万军,瞬间大半丢掉了手中的武器。

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表qíng,一样的姿势——直着眼,张大嘴,姿态僵硬,满面呆滞。

城楼之巅,抱着凤知微的顾南衣,眼神直直望着黑暗,毫无所觉。

他立于宫阙之巅,飞雪之中,黑衣浓过夜色,而容颜胜雪,那是十万里皑皑江山浓缩,化在一人眉宇,那是普天下所有丽景提炼,点在那人唇角,那是古往今来所有的chūn色如烟,终不抵他掠眉一个叹息,便羞谢了小楼深帘的杏花。

然而所有的完美之美,不及那眼眸之美万一,那双绝艳倾城的眼眸,哪怕眼光淡淡,也如流星般四she明光,慑人心魄,如格达木雪山之巅万年无人踏足的积雪,化在雪莲漂浮的碧玉池,如三千里金沙海疆深海之底,千年珠蚌开合之间,澄蓝碧紫的海底立刻光芒大盛,被那聚宝明珠的艳光照亮寥廓。

那样的眼眸,令人不敢bī视,看在眼底,瞬间失魂。

绝代,容光。

每个人头脑都一片空白,忘却一切,只记得这一夜黑色长空薄凉飞雪下,黑发披散遍身染血的男子,抱着长发垂落的苍白女子,仰首长呼于宫阙之巅,他jīng致的下颌染了血和雪,只让人想起玉璧上落了桃花,他眼眸一片空茫没有任何人,每个人却都从此将美丽长驻梦端。

在以后的很多年里,所有人想起这一刻,都忍不住停下手边的所有事,默然、痴想、向往、叹息。

如向往世间本无,因极度美好而神祇般美丽的桃源。

这一刻天地静默,万军在难以抗拒的容色之前忘记使命和责任。

这一刻无人开口,怕声音一出便惊破这jīng灵般的绝艳,然后令人绝望的发现这震撼的美不过是个梦。

这一刻只有宁弈试图在雪地上挣扎而起,支肘慢慢挪向着凤知微的方向,这一刻只有顾南衣,抱着身躯微凉的凤知微,在万军因他容光失色,无人阻拦的那一刹。

向前一步。

自十丈宫城之上。

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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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冬天便过了,然后是又一个chūn天,chūn天溜走得也很快,似乎夹衫刚上身,随即便换了单衫,单衫还没穿几天,巴巴的又要找出去年的棉袄。

家家户户忙着换棉袄的时候,有人依旧一袭单衣,单骑走天下。

一袭青衣,一匹白马,一枚绿色的叶笛,从这个冬,chuī到那个冬。

叶笛薄薄在唇间,曲调他已经很熟,一路上都有人奇怪的看他,觉得这人是不是个疯子。

他视而不见,仰起头,迎上初冬微凉的风。

“教你个不迷路的办法。”

“这种树天盛大江南北都有,以后我们到了哪里,如果失散了,不管多紧急多不方便,我们都不要忘记在这种树的树根下留下这图案,然后方便找到彼此。”

“你就负责留记号,我认得路,我来找你。”

你承诺过找到我,但是每次都是我来找你,你这个……撒谎jīng。

chuī着笛,找到你。

那一年抱着她坠落宫城,之后便晕了过去,醒来时却在小白背上,那通灵的马等在宫城外,却只接走了他。

他伤得重,却没死,伤口被好好处理过,他不知道父亲和战旭尧去了哪里,也许就此罢手,也许重新找个地方生死决斗,他不想再关心这个,他只关心——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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