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色江湖(22)

才短短一夜,“清风暖日阁”好灵通的消息,好迅捷的速度。

门外的人,没有催促,没有急声,只有平静的呼吸声,在昭示着他仍在等待的事实。

几人正交换着眼神,犹豫着开或者不开门,里间慵懒的男声已率先开口,“为你弹琴,我可有好处?”

门外男子如水流淌的嗓音再起,慢语轻言,“听闻公子名为凤凰,濯漓特以一把凤凰琴相赠,希望能博公子欢颜。”

凤凰琴,天下名琴排名第七,只为听一曲就以琴相赠,好大的手笔。

“好。”房中人的声音喜滋滋的。

“谢凤凰公子。”房外人的声音温文尔雅,不以应声而多半分喜悦。

凤凰公子都说了这个话,房中人还有什么理由拒绝?陶涉寒凉着面容,将门拉开。

他倒想见见,这个在武林十大高手排行榜上的“清风暖日阁”二宫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当门拉开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有些震惊。

一袭白衣,本该是翩翩姿态,可在他身上,却显得分外刺眼,孱弱的刺眼。纤细的肩膀,眉宇间的疲累在面容上更显弱质纤纤,他的白不同于楼倾岄的玉质温润,更像是失了血色的惨白,手臂在衣衫下的弧度,是让人触目惊心的瘦。

这,不是最重要的,病书生武功高绝在江湖上并非没有前车,而是眼前人,此刻坐的,竟是一张轮椅。木质的,普普通通的轮椅。

膝上,一床软毯,雪白的貂绒柔软,透着华贵的色泽,只是……

春日入夏,天气已有些微热,一袭薄衫足矣。可他膝上,竟覆着冬日塞外大雪天才用得着的貂皮毯子,轮椅扶手上的手,白的竟比那袭衣衫更甚,手背上青色的筋络隐隐。

这样瘦弱的人,无论如何是算不上美的,更别提他普通的容貌平凡的挑不出任何出色之处。

眼睛不够大,鼻子不够挺,就连唇都不够红润,普通到丢入人群,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若非要说特别,便只有那双眼,温暖的眼。

身后两名童子,彩衣锦缎,漂亮的脸蛋杏仁大眼,比身前的公子出色艳丽多了,可是直到他们推动轮椅的时候,众人才恍惚的察觉,楚濯漓的身后,竟然还有他人。

“你们出去吧。”他颔首微笑。

刹那间,那所有不美的五官,在那笑容中凝成了绝色,仿佛花瓣从枝头坠落前的最美绽放,又恍惚竹叶上一滴露水坠下的集结,柔和了天地,所有的冰雪都化为绿色的春风,刹那染遍层绿。

小童行礼,将怀中抱着琴放在几案上后退下,白衣男子成了场中最引人注目的焦点。

这就是楚濯漓,“风云录”上从未露面的人。

和煦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滑过,儒雅的姿态中尽显对每一人的尊重,“濯漓身体不便,还请见谅。”

眼神,停落刚探首而出的单解衣脸上,平和微笑。

任何一个人,只怕都无法抗拒他那宁静致远的笑容,单解衣回应了个浅笑,缓步而出,执手倒上一杯茶。正待开口,陶涉已抢在她面前,“早闻楚二宫主大名,终于有幸相见,久仰。”

楚濯漓轻摇了摇手,“濯漓身子不好,极少活动,见谅见谅。”

这客套的话,从他那温和的嗓音中说出,竟说不出的认真,两字见谅,真正能感受到他心头的歉意。

陶涉看着他身上的白衣,忍不住的追问,“楚二宫主这身孝衣……?”

那笑容再绽,暖了清晨的薄寒,“为自己而穿。”

随意的口吻,无心之态,让这男子身上的神秘之姿又浓厚了几分,那暖暖的声音,看穿了生死的淡然,“濯漓存日无多,身着孝服只为提醒自己,珍惜这每日大好的时光,多欣赏些花开月落的美景。”

单解衣的茶盏在楚濯漓的面前放下,那茶盏还不及落稳,一双漂亮的手从旁边伸来,轻巧的将那茶盏端入掌中,伴随着楼倾岄低哑的嗓音,“多谢解衣,你怎知我口渴了?”

看着他眼角一丝小小的愤愤然,漂亮的眼尾示威般的扫过楚濯漓,单解衣只是无奈笑了笑,再斟一盏,送到楚濯漓的手边,“暖暖。”

他身上盖着厚毯已是离奇,而她这话更是离奇。

所有人不明所以,唯有楚濯漓的唇边笑容轻绽,“多谢。”

近乎透明的手指触碰上茶盏边沿,薄胎的瓷杯轻易将水温的热度透出,而他就这么双掌拢着,捧在手心中,真真的暖手般。

当两手相触,她的掌心犹如碰到了寒冰般,一股冷意从那手指间透出。

“不客气。”她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楼公子贴着她的身边坐下,慢慢啜着手中的茶,眼睛横愣愣的瞟着楚濯漓的方向,护食的鸟儿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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