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色(110)

我终究在临近天亮时睡了一会儿。醒来时还未睁眼便听到对话,秦敛在压低声音向宫人询问有关我的种种,从忌口到药方再到穿衣和按摩,问到最后还有各种私密问题,我听得都有点脸红,没想到他的声音自始至终都很镇定。

等到他问及有关我洗浴的注意事项时,我再也忍不住,睁开眼睛重重咳嗽了一声。

不料睁开眼仍然是一片黑暗,我呆了呆,重新闭上再睁开,眼前仍然漆黑如暮。尝试挥了挥手,还是瞧不见。

有双手很快握住我的,我低下头睁大眼,结果却没有改变。这回我终于认命。

宫人去请太医时,我的手一直被秦敛牢牢攥住。但他一直没有开口,我便有些忐忑,小声问他:“你怎么了?”

片刻后才听到他的声音:“你服下魂醉醒来以后,你有没有觉得恨我呢?你本来应该恨我的。”

我安慰他说:“你不要多想。我虽然看起来好像活得很痛苦,但其实我自己并没有觉得很痛苦。每天只是喝药而已,反正我从小喝药也喝得很多了,再多几碗也没有什么很大关系。你想想看,假如我没有被太医断定活不过二十岁,那我就不会千里迢迢地去南朝嫁给你。那岂不是很可惜。”

秦敛笑了一声:“这也没有什么可惜。嫁给我也没有什么好……”

他只说了一半,后面声音越来越低,我听不分明,胃口吊起来的时候,他却又不说了,让我不得不催促他:“嫁给你什么?会怎么样?你怎么不说下去呢?”

他的手掌落在我的头发上,轻轻摩挲:“没有什么。我只是在想,你嫁给我的日子那么短,我都还没有把以前的画给你看。”

“什么画?”

他说:“我从苏国回去后闲来无事画的涂鸦。那时我还以为你会长高一点,便把你画到了桂花树一样高,没想到你嫁去南朝时仍然是在树下。”

“……”

御医来之后,也没有什么有效方法,照例说的还是那些话。我听得乏味,秦敛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医术上没有记载,其他书上也没有办法么?”

“要办法,自然也是有的。”太医跪在地上尚未开口,苏启凉凉的声音cha了进来,“只要把南朝陛下的心挖出来,过一遍沸水再过一遍油锅,再在火上烧成粉末,混到水里喝下去,虽说不一定会见效,但也没有史书说一定没有疗效。太医,你说是不是?”

“……”太医擦擦汗,决定不要理会苏启的胡说八道,答道,“臣昨晚翻看古书,发现有一病例与如今的症状很相似,那名病人也是五官渐衰,医术无法,最后依赖一偏门法子起死回生,但是,但是……”

苏启停了停,冷声道:“说下去。”

“这法子并非药石针灸等传统疗法,而是使一种蛊虫进入身体,蛊虫生则人生,蛊虫死则人死。但因方法惊世骇俗,不为中原所容,并且这仅仅为野史记载,是否真实也未可知,臣只能口头一说,无法施行。”

这话和当时苏启跟我讲的没什么分别。苏启沉默片刻,让人退下,转而握住我的手,同我道:“怎么会突然看不见了呢?是不是昨晚被秦敛气到了?一定是这样。”

其实我的眼睛在诊脉这段时间里恢复了少许,可以雾蒙蒙地看到苏启的身影轮廓,甚至还可以模糊看到他故意踩了秦敛一脚,似乎还捻了几下,就差被把秦敛踢下c黄去。

失明本来就是太医预测的症状,如今只不过是在按部就班地验证罢了。我有些汗颜,转移话题道:“其实还可以看到一点点你的影子,这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也没有什么。我饿了,哥哥,早膳我想吃芙蓉玉露糕。”

苏启毫不犹豫道:“好。让秦敛给你去做。”说罢又踢了秦敛一脚。

我呛了一声,转眼去看秦敛,他挑了挑眉,捏住玉扳指的手转了转,抬头看向苏启:“大舅想吃什么,索性我一起做。”

苏启先是嘴角不可抑制地抖了抖,再是冷笑:“你会有这么好心?”

秦敛双手笼袖,脸上挂起一点浅笑:“反正我的蒙汗药还剩下许多。”

“……”

这应该是秦敛二十几年来的头一遭进厨房,不过也应该算是我的头一遭。我的视力渐渐又好了一些,便摇着轮椅跟在秦敛后面,好奇地看着他无从下手的模样,终于确认他也并非无所不能。秦敛再是淡定也被我笑得有些恼怒,抹了一个小面团粘在我的鼻尖上,蹲下来和我四只眼睛对望,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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