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色(70)

秦敛笑起来的时候总是那么好看。有一点温柔,有一点纵容,还有一点不可触摸难以名状的风雅。

我一遍遍地提醒自己,我怎么可能会爱上这样一个冷心肠的人。然而,只是,他这个样子,我又怎么能不爱上他。

秦敛在我发怔的瞬间翻身将我压在下面,手指灵活地将两人仅存的一点衣料都勾去。

然后他温软的嘴唇覆上来,挨着我的牙齿吮吸辗转。温柔又放肆的感觉,如同芙蓉帐顶上那一派明红盛放流离,天旋地转。

次日的事情发展和我预料的有些偏差。田欣茹的确上吊自杀,却又被秦楚及时救下。田欣茹在针灸之下悠悠转醒,见到秦楚的第一反应是拔刀相向,大声呼号是他负了她。

听到这一段的时候我一度怀疑故事的真实性。首先,我很难想象田欣茹究竟是拥有何等神力,才能从c黄榻上凭空变出一把匕首来;其次,负了田欣茹乃至负了她全家的人再怎样也不该归罪到秦楚的头上,若是她开口诅咒我整个苏国皇室倒兴许还能有点说法。

秦楚和田欣茹本就是一桩缓兵之计的政治联姻。既然联姻的主题是政治,田欣茹就总该有一些为政治牺牲的自觉。

苏姿曾说,谁负了谁这种说法在大多数时候都有欠妥当。你若是付出得心甘情愿,那也就不要怪罪他人接受得理所当然。情^爱这件事,原本就与下赌无异,倾尽心血之前就该计算好值不值得,到头来若是真的血本无归,只能说你运气差眼光糟,却没什么理由指摘别人该不该对你回报。

田欣茹大抵没有这样一个姐姐对她指点过这些话,而她自己又没能拥有如此觉悟,于是到头来看到秦楚非但没有宽慰她反而去了桌案前开始写休书的时候,想到的只是拼尽全力往c黄头柱子上狠狠一撞,若非有旁人拖拽着,几乎就已经血溅当场。

我觉得田欣茹这样的做法有欠考虑,很不好。而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真的自杀,最起码也要自杀得体面。我想,若是苏启在这里,他肯定会把头摇一摇,再把唇角弯一弯,换上一副惋惜的神情,道:“南朝的人就是野蛮未开化,太冲动。白白让情感驾驭理智,难怪都这么愚蠢。”

这几日的太阳就像是书房里的小飞虫,只眨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从东边飞到了西边。

秦楚下了休书后不久,秦敛的诏书便快马到了康王府。

侍官端着架子站在院落中,把冗长的一大段念过去,到头来的意思只有一句:六日后阿寂嫁给秦楚,是为康王妃。

六日后,也是苏启大婚的时间。

听到消息的时候我正无趣地托着下巴看夕阳,那里火红一片,宁静安详,没有任何要变天的迹象。

阿寂仍是无声无息地站在我不远处,我回过神,对她笑笑:“你看,秦敛有多聪明。我都没跟他提过我想把你嫁出去的具体时间,他就给你安排到了不多不少的六天后。”

阿寂动动唇,神色渐渐攒出一片哀伤,没有说话。我想了想,把上次苏启来南朝带给我的绣囊从袖子里摸出来,递过去。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我道,“阿寂,你以后珍重罢。”

她望着我,突然眨了眨眼,又在泪珠掉下来之前迅速别过了头。

六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掌灯时分,阿寂身着红色的婚服来同我拜别。我看看她被衣裳映红的脸,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口气,道:“想当初我大婚的时候……”

话还没说完,身后就有人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回头一看,一屋子的人已经乌拉拉跪了一地。

秦敛走到我的面前,握住我的手,笑道:“你大婚的时候怎么了?我亏待你了?”

我低头看看他的手,手指修长,从宽大的袖袍中探出来,干净且有暖意。我再抬头看看他的面容,嘴角含笑,眉目清朗,依然是我最喜欢的模样。

我动动唇,语气平淡:“想当初我大婚的时候,陪我来南朝的一共四个侍女,如今死的死嫁人的嫁人,一个都没有了。到现在还陪在我身边的活物,就只剩下了阳台上的那只八哥。”

我的话音落下,屋子里刚刚直起腰的众侍女又都无声无息地跪了下去。

连向来努力装作低眉顺眼的阿寂都抬了头看向我。

我知道不该在这样的场合说这种话,更不该在这样微妙的局势之下如此无故顶撞。可我已经扮痴扮傻那么久,着实想在被人最后收拾之前先下手为强一把。

秦敛看看我,嘴唇微微抿起,笑容慢慢敛起来。过了一会儿,我自认很有自知之明地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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