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女官手记(10)

沐容的父亲。莫名地滞了一滞,遂回过神来,复又拿了那贺表起来,似是随口一般问冯敬德:“沐容呢?”

冯敬德如实回禀:“告了假,说是病了。”——是旁人替沐容告的假,跟他说的原因也确实是这个。事实如何他这个大监心知肚明,却是不能戳破,宫里多是如此。

病了?皇帝微一怔,又问他:“病得重么?”

“应该……还好吧。”冯敬德道,遂赔笑说,“臣也没去看过。”说着,他的目光落在皇帝手中的那本贺表上,询问道,“可是要找人译?臣差人送到禁军都尉府去、或者看看沐容姑娘精神如何?”

“不必了。”皇帝拿着那本贺表站起了身,一壁往外走着一壁道,“朕去看看。”

“混蛋!”隔着门听到一声怒骂。贺兰世渊脚下一停,随即笑了出来——这已经是第二回无意中听到沐容骂人了,上回是钱末,这回又是骂谁?

伸手一推,门却拴着。轻轻蹙眉,在冯敬德开口之前,便径自叩响了门。

“谁啊!”口气很冲的一声“询问”,贺兰世渊挑了眉头,倒要看看她这是跟谁赌气。轻一咳嗽,道了一句:“开门。”

屋里一下子静了。

皇帝很是等了一会儿,门才打开。开门的却是龄兮。

“陛下大安。”龄兮规规矩矩地拜了下去。一直在外头服侍的人,头一回这么“撞”上皇帝,紧张难免——尤其屋里还趴着个重伤的沐容。

“免了。”皇帝随口就让她起了身。

龄兮以为,沐容就算伤得重动不得,也得勉强有个要起身见礼的意思——结果她完全没这个意思。

“陛下……”沐容难以动弹,一时其实也很慌,只是伤成这样,她实在没有那个“见了皇帝必须见礼”的意识。

要命的是……

皇帝似乎看出了她没有见礼的一思……

在榻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了脚,皇帝无甚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板着脸道:“不行礼么?”

陛下您人性被狗吃了吗?!被凌妃吃了吗?!怪不得凌妃那么蛇蝎心肠!陛下您和她一路货色啊!

沐容心里一通大骂,大呼封建社会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暗自一咬牙,沐容心知自己还是得识趣,眼下再得罪了皇帝真是作死。便强撑着要起来,刚往榻边挪了一寸不到,便痛出了一额头的冷汗。

“……歇着吧。”皇帝道。继而随意地往她榻边一坐,腿搁上去,把她挡在了里面,觑了她一眼,问她,“怎么回事?”

他这番举止让沐容哑了:不都说古代规矩多吗?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吗?陛下您这么自在地就坐我一姑娘的榻上了合适吗……

不过……这问题倒问得很和她意。本是想着待得伤好后,寻个合适的时候告凌妃一状,如今皇帝主动问起来……

照实说就是了,不能算她告黑状。

“凌妃娘娘打的。”沐容道。

皇帝眉心一跳:“原因?”

沐容眉目一翻:“她找茬。”

她说得理直气壮,旁边的龄兮惊得想立时三刻晕过去才好。从御前到后宫,把宦官宫女都算上,有谁敢在被凌妃罚了后问起原因时回个“她找茬”?!

皇帝的神色如料一黯。沐容看在眼里,忿忿又道:“本来就是,有让人把大藏经译成靳倾语的么?哪个经文一本不是高僧费神费力才能译得出来,奴婢怎么敢?”

端得是不怕死的口气,有愤怒更有委屈,好像不是有意跟他告谁的状,只是对此不满的抱怨。

皇帝凝视她半晌,却道了一句:“耍心眼?”

……被戳穿了!

沐容难免心里一慌。虽都是随意的口气,但面前这位是什么身份,她很清楚。

贺兰世渊也看出她慌神了,可没有过太久,她又闷闷地开了口:“那陛下觉得呢?”

什么?

皇帝一愣。沐容抬起头问他:“那陛下觉得呢?凌妃娘娘让奴婢译大藏经不是找茬?”

没想到会被这样反问,皇帝不由得认真想了想——好像还真只能是找茬。

“奴婢是想跟陛下告一状来着。”沐容面不改色地坦言道。弄得皇帝都不禁心里一哑:够直白的……

“刚才那么说,也确实是想借陛下出这口气——可就因为奴婢有这心思,凌妃的错便不算错了么?”沐容问道,顿了顿又说,“总得一码归一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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