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妃(17)

听及此,席垣无声地倒抽了口凉气,皇帝还在继续说着,带了些许苦笑:“本是想让她知难而退便是,谁知她竟应了。朕是天子,说出去的话总不能再反悔,就只好先把人押去了宫正司,另准她今日再见将军。”

不同于席垣的惊讶和担忧,知道真正始末的席兰薇心底哭笑不得——眼前这位天子,她一向是有些怕的,不仅是因为他不喜欢她,更因为他的兄弟、她前世的丈夫太过无情。可今日听了他这番说辞……说真自是不真,可说假偏又有那么些是真的,弄得席兰薇好笑之下惧意一时减了一些。抬眸看了看他,见他只是目光沉沉地同她父亲说着,一本正经的样子。

席垣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看看面前帝王,又瞧瞧自己气色不错的女儿,一时还是没说软话,只淡声问了她一句:“伤好了?”

“行了,将军。”皇帝随意地一摆手,右手仍是握着席兰薇的手,话语散漫,“上次杜充华气急动了几鞭子您都担心成那般,非让朕转交金愈散,眼下何必还非得硬着这一口气?”

什么?!

席兰薇愕住,那金愈散……

杖责之后送到她云宜阁的却是皇帝所赐不假,头一回那个居然是……

怪不得皇帝一听说她把药留给了父亲就猜到她根本没见到他!如是见了,这药兜兜转转一圈回到了席垣手里便是个让人啼笑皆非的事,他们自会把实情说了。

席垣的表情不太自然了,默了许久,很是不快地揖道:“陛下,您应过臣,不告诉她……”

有些许责备的意思,霍祁不耐地一摇头:“朕是应过将军,那药给她且不告诉她是将军送来的——但那药不是也没给成她么?将军您收回去了。”

席兰薇觉得,若自己是父亲,现在简直要被皇帝气笑了……

席垣被呛得脸白了半天,到底敌不过眼前天子一副袒护自家妾室的劲头,俄而一揖:“陛下想如何……”

“你们父女的事朕说不得什么。”霍祁颌首,“不过早些年,朕奉先帝之命拜您做老师,这般论起来……学生便在这劝老师一句,您觉得她不孝而不肯再认她,可她就为见您一面肯受这么大的罪,仍算不孝么?”

席垣沉然未答,霍祁顿了一顿续道:“所以……朕想着,您若觉得她罪过没那么大,受她一礼,之前的不快就不提了。”

席兰薇听得怔怔的,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觉得手上忽被他一捏。立时会意,他也松开了手,席兰薇往前迈了半步、与席垣尚有两步之遥,抬眸望着父亲,委屈和乞求掺杂。

席垣被她看得有些无奈,喟了一声,终是点了头,倒还有点不忿的意思:“陛下既这么说了,臣遵旨就是。”

席兰薇大喜,衔着笑认真一点头,屈膝跪下,右手压着左手置地、下拜。抬起头,却是望着席垣没起身。

“……”席垣淡看着女儿含义明确的笑容,低斥道,“出嫁了的人了……”

说着下意识地看了眼皇帝。

皇帝轻一咳嗽:“中秋么……随意。”

偏还没有阻拦的意思。

席垣无可奈何,终是伸了手扶她起来,遂又向皇帝一拱手:“臣告退。”

席垣告了退,兰薇只觉心中一件大事了了,眉梢眼底始终蕴着笑意,遥望着父亲远去,舒心之外还有些“阴谋得逞”一般的促狭。

蓦回神,见皇帝正在身旁凝视着她,眸色沉沉,一扫方才的轻松说笑,又是平日见惯了的淡漠。

霍祁没再同她多说什么,也出了殿。坐上步辇,往含章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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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手支颐、轻阖着眼,霍祁心里有点烦乱。怎么来回来去的,心里全是席兰薇方才的笑靥。倏尔间明白了先前回想头一次见她时,她的那种欣喜是哪里不对——其实算起来也见过几次了,她笑着的时候,笑意从来到不了眼底;眼底有欣喜的时候,又并没有在笑。

而刚才……她从寝殿向他告退、以及向她父亲下拜的时候,她的笑是从眼底到面容的,整个人看上去都那么开心,发自肺腑、不加掩饰。看上去那么真实、那么明媚,就像是一缕穿过乌云的阳光,照耀在花园里,让所有的颜色都显现出来,把一切都照亮了。

甚至把他的心都照亮了。

霍祁觉得有些发闷,不太自在。他自觉从来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后宫佳丽三千,没有哪一个能让他有如此情绪。席兰薇……到底只是生得姣好而已,也是不值得他如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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