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莎翁致敬(74)

好歹跟雷尼尔一母同胞,怎么做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咧?

我对他,完全没好气。

他有点被我吓住了,倒吸一口气,怪腔怪调地说:“你怎么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我继续向他翻白眼,立志给他留下恶劣印象,让他以后见了我就只管绕道走。

他向秦子默抛去求救的眼神,后者完全不动声色,更不看他,点完菜后就一直看着外面灯光闪烁的夜色和街景,神色寂寥,无限落寞。

我如坐针毡,坐立不安。

一个全然陌生的秦子默,一个奇奇怪怪的洋鬼子,如左右护法一样坐在我旁边。

很快,菜就一道一道地上来了。但是我没有任何食欲,我食不下咽。

秦子默只是闲闲地、优雅地吃着,间或和詹姆斯说上几句话。他只是偶尔朝我瞥上数眼。但很快我就发现,菜几乎全是我爱吃的。

当初还是一个穷学生时,我不爱吃ròu,和沙沙只吃肥ròu不吃瘦ròu的怪毛病不一样的是,我无论肥瘦一律不吃,但十分喜欢吃盐锔虾。那时候我和子默隔三差五会到校门口小饭店改善伙食,他总是记得给我点一盘盐锔虾。

我一向嗜虾如命。如今,一盘香喷喷的盐锔虾就放在我面前,还有栗子鸡,蚂蚁上树,干煸四季豆,鲜蘑菜心,还有我和沙沙当时极其爱吃的朝鲜凉菜。

真不知道我们当时中了什么邪,怎么对校门口那个小小摊点上的朝鲜凉菜那么着迷。

那个摊位天天排着老长的队伍,一路蜿蜒,能从律园门口一直弯到对面的馨园门口,原本是我们轮流着一下课就一路小跑地去排队。

后来……

后来,秦子默一到下午三点,就拿着他的复习资料,站在那边看边帮我们排队。然后斜倚在那棵老榕树下,耐心地等我下课。

那年初夏,唯一共度的那年初夏,几乎天天如此。

詹姆斯顾不上客套,牛嚼牡丹般风卷残云。

谁说中国的饮食文化不是博大精深呢,随便弄几样家常菜就唬得老外一愣一愣的。

所以,少麟跟我提起过,在国外,中餐馆里的外国人远比真正的炎黄子孙多得多。顿时,心头涌上一阵自豪感。

但是,我依然还是没有任何食欲。

秦子默敏感地发现了,他停下筷子,沉吟了一下,注视着我,轻声地问:“怎么不吃,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我垂下眼,淡淡地说:“不是。”或许,是身边的人让我没什么胃口。

他的眼在我脸上仔仔细细搜索着什么,终究没有说什么,继续和詹姆斯说话。还是什么跨国并购的话题,我的英文听力向来低空飞过,一多半还是当年那个面硬心软的铁嘴刘老师仁慈半批半送的;模模糊糊就听到什么法律可行性分析,如何起糙收购合同,诸如此类的。

想当初,子默曾经对我英语小测验卷子上涉险过关的听力分数发笑,且无奈。

伶牙俐齿的沙沙自然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糗我的机会:“汐汐,我发现刘老师今天上课一直都在瞪着你,一定是你听力又拿了……唔,让我算算,第二十六,哦,不,第二十七次60分!”

从来嘴巴不饶人的唐狮子更是在跟我们结伴回家的路上,凉凉地嘲讽我:“你还真厉害,每次都60?算卦也算不到那么准吧,改天去摆个测字摊,生意一定兴旺发达!”

事隔多年之后,唐狮子留美期间,偶尔跟我在MSN上相遇时,还经常拿来打趣我。

当年,面对他们嘲谑且调侃的神色,我只能挠头且惭愧地笑。

因为秦子默一向视拿听力满分为囊中物;沙沙的英语一向也颇佳,听力正确率至少在90%以上;唐狮子的英文虽没有理科那么成绩辉煌,但是绝对不差;只有我,完全地相形见绌。

当时的我只是酸溜溜地撇撇嘴,我一向就没有子默的天分,也没有沙沙的努力,更没有唐狮子的聪明,这又算不得什么新闻。

如今报应的是,我居然成了灭绝师太。沙沙都大呼不可思议。如今的他,英文更流利了,闭着眼听,完全以为是老外。可是,又与我何干呢?

心头有一阵微风吹过。我低头,继续食不知味。

我的手机在响,我拿出来看了一眼,连忙接了起来——是唐少麟。

“汐汐,你现在在哪儿呢?”少麟问,“怎么大姐说你还没回来?”

我下意识看了斜对面的人一眼,他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哦”了一声,柔声问:“怎么,你还没去主持讲座吗?”

少麟的口气温和中略带试探:“刚开完会,马上要陪晚上做讲座的刘院士和方院士他们先去吃个晚饭,你现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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