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莎翁致敬(75)

我想了一下才开口:“路上碰到了一个朋友,现在在一起吃饭呢。”

斜对面的人仍然一眨不眨看着我。

听到电话那边有些寂静,我有些奇怪地“喂”了一声,接着又说:“少麟,你先去陪他们吃饭吧,我一会儿就回来。等讲座完了之后,你再联系我吧。”想想他最近的忙碌和辛苦,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一定要好好吃饭,可不许挑食啊。”

电话彼端停顿了片刻,接着我听到轻轻的一笑,“汐汐,你这么关心我我真高兴,注意安全,晚上早点回来。”“喀”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我收线,阖上手机,微笑了一下。路人甲仍然紧紧地盯着我。他的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复杂。

我低头,一个几近陌生的人而已。我目不斜视,继续吃饭。

一时寂静,气氛有些凝滞。

已经吃饱喝足的詹姆斯神经再粗也发现了我们之间有点不对劲,他小心翼翼地看看秦子默的脸色,再看看我,眼珠子来回在我们之间转动。

我低着头,只管吃饭。

片刻之后,詹姆斯小心翼翼地略带担忧地开口:“Richard,你和你的chinese doll之间,有什么误会吗?”

我瞬间抬头看向他,礼貌而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詹姆斯,请你听清楚,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我用筷子点点秦子默,接着瞪了他一眼,“还有,麻烦你以后不要再叫我chinese

doll。”

二十六岁高龄的我,当不起这么幼齿的称呼。此外他的女朋友另有其人,他的女朋友是童妙因。我绝对不想让这个洋鬼子误会。

他是雷尼尔的哥哥,以后说不定抬头不见低头见,一旦说不清楚,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我想纵使说我跟他现在一个使君有妇,一个罗敷有夫,都不为过。

心中,又有一阵一阵的微风轻轻掠过。

当真,当真,当真……

当真,就像古人说的那样吗?

相见不如怀念,相见不如怀念,相见不如怀念……

我眼前似乎又有轻轻的雾气升起。

詹姆斯哭天抢地捶胸顿足地说:“汐汐,你是在开玩笑吧,Richard刚到McGill

University的时候,经常晚上做梦都叫着你的名字,还放你的照片在桌上……”

“你知道Richard是一个多么沉默的人,这么多年来,我只听他说过一个女孩子的名字:汐汐,不就是你吗?”

“而且,去年Richard回来,难道不是来找你的吗?”他有些迷惑不解,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我。

我不做声。

因为他回来,寻寻觅觅到的那个人,不是我是童妙因。是我的同事兼好友,童妙因。

也许这就是天意,是上天的安排。

我继续低头。

又过了一会儿,詹姆斯似是思索了一下:“还有一句话,Richard几乎天天都在自言自语,但可惜我记不住,你们中国人的话,太太太难懂了。”

我微微一震,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秦子默紧绷着脸,脸色异常寒冷。詹姆斯识相地闭嘴。

又是一阵寂静。

突然,有手机在响,这次是他的。

我微微一震,因为那个铃声,还是当年的那首《上弦月》。

你是否已经看见上弦月

看它慢慢的圆慢慢缺

缺成爱情里的不完美

圆在心里变成了感谢

你是否还会记得上弦月

等它慢慢的缺慢慢圆

圆了有情人赴今生约

缺成我最孤单的想念

……

这首歌,多少年都没有听到过了。

已经飘落在我的记忆之外。

我微微低下头去。

打电话来的是妙因。我听到她温和而略带探询的声音:“子默,你现在在哪儿呢?”

他简单地回复了几句,就挂断了。

我们继续默默地坐着,谁都没有说话。

半晌,秦子默起身,“走吧。”

我和詹姆斯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跟在后面。

走出门,秋夜的空气清冽而凉慡,詹姆斯已经坐进车去了。

秦子默站在我身边,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然后轻声地说:“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我站在那儿拎着袋子垂着头,对他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你送詹姆斯回去吧,一会儿我自己乘出租车回去就行了。”

半晌无言。

突然一个冷冷的咬着牙的声音飘了过来:“你是要逼我不做一个绅士吗?”说完,他劈头抢过我手上的袋子,扔进车里。

我不为所动,继续低头固执地站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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