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莎翁致敬(98)

我微笑不语,我自然知道,这是他拐弯抹角表达关心和歉意的一种方式,否则以他从学生时代就出名的素来淡漠的奇怪个性,决计不会主动找上汪方。

他终究还是关心沙沙的。

这一年的冬天,加拿大温哥华郊外,我跟子默来度假。除了詹姆斯在为情所困之余,时不时打国际长途来诉诉苦之外,我们生活得很平静。

一日,子默工作之余,坐在壁炉前,拿着一叠报纸,有一搭没一搭地陪我一起看电视。

我百无聊赖地转到一个覆盖北美的中文台,突然间心中一震。

电视上放着一段录像,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在众人的热烈掌声中,正从主席台上接过一个奖杯。然后微笑着,从容淡定地用流利的英文致感谢词。

是两年多来鲜少跟我联系,几乎断了所有音讯的唐少麟。

不一会儿,镜头切换到演播室,是一家中文媒体在采访他。

在电视屏幕上,坐在演播室里的那个成熟沉稳、仔细倾听主持人提出各种问题的男人,时不时地微笑着,或是简短地答上几句。

最后那个看上去秀美然而言辞干练的女主持人笑着抛出了一个问题:“唐教授,在我来采访您之前,我的很多朋友、同事、同学,”她眼底的笑意加深,“当然几乎全是女性,委托我向您问一个问题……”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只是略略一怔,便微笑地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那就是像您这么事业有成的青年才俊,工作以外的个人生活一直十分低调。”主持人的语气略显忐忑,“今天借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您能谈谈吗?”

她的眼中露出一丝丝期盼。

他仍然微笑,但语气温和而不失距离地说:“很抱歉,无可奉告,”他交握双手,“因为至少目前,我仍然单身一人。”

女主持人继续锲而不舍地问:“那么,我可不可以问一下……”

他浅浅一笑,“可以,”他看了看手表,礼貌地说,“但抱歉,只能再问一个问题,因为待会儿,我还要去出席一个典礼。”

女主持人试探地问:“那,您曾经爱过什么人吗?”

我心里又是微微一震。

他侧过头,似是思索了片刻,片刻之后,他缓缓地说:“是的,”他的脸庞开始柔和,“我曾经爱过一个女孩子。”

我的眼前,渐渐开始模糊。

主持人的声音中多了几分雀跃:“您能多谈谈吗?”

“抱歉。”我又听到那个熟悉而磁性的声音,他的声音安宁而平静,“我只能说,她会永远和我的青春、我的回忆同在。”

女主持人又说了些什么,我听得不太清楚。

我只听到在节目的最后,在主持人说完结束辞后,他开了口:“对不起,我能不能再多说一句话?”

我抬起头去,下意识地擦了擦眼睛。

我看到他的脸朝摄像机方向转了过来,他卸下了方才的庄重,眼睛里是暖暖的纯净的笑意。

依然是当年那种坦然、温暖,而略带促狭的笑容。然后,我看到他轻快地几乎是调皮地眨了眨眼,“生日快乐!”

我坐在地毯上,我微微一笑。

少麟,你还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

又过了半天,我抬起头。子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出去了。我随手关上电视。我一直回想着那个温暖的笑容。

过了很久,我又几乎是下意识地打开电脑。我的电子邮箱里静静地躺着一封信,是少麟写来的,非常简短。

汐汐:

我会尽力追寻我的幸福。

请一定记得,比我幸福。

PS:生日快乐。

少麟 于罗马

我看着,微笑。

我明了他的全部涵义。

有朋若斯,夫复何求。

唐少麟,这个人,这个名字,连同那段回忆,注定在我的生命中,占据着一个特殊的位置。

过了一会儿之后,我起身,拉开门。一阵寒风迎面袭来,木屋外的走廊前,子默的身影,沐浴在温哥华的斜阳中。

他背靠着廊前的木柱,看着远方,静静地抽着烟。

我看着他的背影,我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知道,他对少麟的歉疚,不会比我少,只是他一如既往地埋在心底最深处。

我走了过去,“子默。”

唔,天真的很冷,只穿着薄薄一件毛衣的我下意识搓了搓手。他回眸,微微一笑,迅速将烟掐灭。

我用力瞪他,“又抽烟?”

医生早就给他下过戒烟令。

他妥协地对着我笑,“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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