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跳墙(7)



荆劭怔了怔,关上水龙头,听见晚潮在外面大声说:“快一点,我也要洗澡。”

什么?!荆劭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这样,怎么能洗澡?伤口至少两个礼拜不能沾水。”

“可是我每天都得洗头。”她坚持,两个礼拜?两个礼拜不沾水,她就直接拖进垃圾处理场就好,以免污染环境。

荆劭恨恨地咬了咬牙,关上水龙头,扯过一条浴巾围在腰上,伸手拉开浴室门,“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回去睡觉。”

“我真的要洗头。”晚潮重申,“我的头发一向爱出油,只要一天不洗就会痒,而且油嗒嗒的。”她认真地告诉他,“如果不洗头,我一定睡不着,到时候可不要嫌我吵。”

“随便你。”荆劭头大如斗。

晚潮摸索着找到水龙头,真的开始放水,“洗完了你要帮我换药。还有,毛巾、梳子、洗发水借一下。”她向他伸出手。

荆劭站在门口,听着哗啦哗啦的水声,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还真的不怕死啊?盯着她那只伸得平平的手,理直气壮的,终于忍不住再叹一口气。她到底懂不懂一点常识,伤口发炎是什么后果她知道不知道?

“我——帮你洗。”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fèng里迸出来。

“好啊。”晚潮接得十分顺口,半点不意外,好像已经期待很久了,“是你自愿的哈,不是我逼你。”

荆劭握紧了门把手,就一天,只留她在这里呆一天!再多一天他必定血压升高爆血管。

沉着脸,把客厅的藤编躺椅搬进浴室,放在浴缸边,打开水龙头放水,“这是最后一次,下回想都别想。”

“还有明天后天大后天。”晚潮不吃他这套,自顾自摸到躺椅上躺下来,“噫,这么舒服,尤其是背部和扶手,角度刚刚好。”

“当然舒服,从舒适堡花了几千块买回来的。”荆劭没好气地拿出洗发水和毛巾梳子,一字排开放在一边。天知道给女人洗头要怎么洗?她的头发足有他一百倍的长。

活了三十年,他就从来没做过这么郁闷的事。

“几千块!真奢侈。”晚潮惊叹一声,“真看不出你那个麻雀大的小诊所还很能赚钱啊……”她伸手试了一下水温,“有点烫。”

荆劭闷不作声,调了调水温旋钮,什么时候他荆劭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居然莫名其妙地沦落到一个老妈子的角色。

“好了好了,温度刚刚好。”晚潮大声宣布,解下头发上的夹子,一头长发,滑进水里。

她的头发曾经是染过的,有点蜜棕色,可是颜色并不明显,发质却是难得一见的好,柔滑如丝,随着水流在水面上打了一个旋,慢慢铺开,好像一朵水墨的莲花,在白纸上乍然一现。

荆劭呆了呆,十分勉强地俯下腰,伸手去捉她的头发。那些发丝却在水里调皮地荡漾,好像在嘲笑他的笨拙。捉到这一缕,又漏掉那一缕,屏息静气,惟恐溅起水滴弄湿了她的脸……真要命,腰也酸了,背也痛了,累出一身的汗。

说出来谁会相信,他荆劭,当年也是各大医院争破头也要抢到手的响当当的人物,现在,居然……

好不容易,把她的头发都洗湿了捞起来,他腾出一只手去拿洗发水,却听见她笑着说:“看过没有,百年润发那支广告?”

“我不看电视。”他皱着眉,把洗发水倒在她的长发上。

“我倒很喜欢那支广告。一个男人,帮自己的心上人洗头,两个人都一脸温柔。”

“那是心上人。”荆劭忍不住“嗤”的一声,这丫头还真会幻想,那是广告而已,有几个男人会闲着没事做,天天给老婆洗头的。再说,他哪还温柔得起来啊,说汗滴禾下土还差不多。

不过倘若换成是钟采……她那样柔美的松松鬈鬈的一头长发,被水打湿,在他的手心,或者此刻的滋味就完全不一样……

“你在想什么?”晚潮没听见他出声,忍不住问。

“没什么。”荆劭低下头,在她的长发上揉出泡沫。

“你在想别的女人吧。”晚潮嘴角露出会意的笑容,“这次我一定没猜错。”

荆劭没说话。不要走神,当心洗发水沾上她的纱布。

“你用的这是什么牌子洗发水?”晚潮吸了吸鼻子,“柠檬味,再土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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