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桃花源(20)

孟谦拢拢她的头发:“傻丫头,若是问春,飞霞,我也那么回绝的,我怎忍心你们这样的女子去陪他一个宦官。”

“我知道,可是当时我已经起了心意,若是你答应了,他要的便是一具尸首。”

“云朵,你这性子如此刚烈,日后可别欺负我。”孟谦见她变得伤感,便逗她一句。

她听见“日后”两个字,不知道心里有多甜。她并不关心云卷云舒,潮起潮落,只要与他在一起,即便是穷苦又有何妨。

她的眼睛亮得如同星子,赶紧说道:“你说了日后,可不许反悔。”

孟谦无奈地笑笑:“日后的事最难说,人怎能知道以后呢。”他说这句话时,心里晃过家事的变迁,万分感触。

云朵恍然发觉,自己倒象是个逼婚的,虽说没那么个意思,架势与语气倒是很象。

她拿起丝绸急步走出去,脸上热度减了些,积蓄在心里的话终于一吐为快,将来如何不去管,心里一片安定。

当务之急

云朵找了个铺子将上好的几匹丝绸换成三个人的冬衣,又为孟谦置办了衣帽,鞋袜等物。剩下百十文钱,她在巷口的小酒坊门口徘徊许久,不知道,打一些酒回去,是否合适。

小铺子里飘出的酒味平淡中和,不象春风醉,有着咄咄逼人的浓香。她立在巷口,想起他,每日晚饭之前都喜欢浅斟一杯,虽然他酒量不浅却难得放开一醉。浅尝即止,很有节制。

今日提酒回去,是想让他一醉解忧,却又怕勾起他的心事。她犹豫良久,终归是带了一壶。人生的寂寞伤悲,生离死别,权让这一壶酒先湮灭了再说。

进了屋子,他却不在。满屋的物品却不剩一件。云朵手里的酒壶险些跌落地上,他莫非已经离开?她心里酸涩急迫,将手里的包袱和酒壶匆匆放在桌上,飞快地出了院落。站在巷口,看着眼前的街道行人,她彷徨无助,何处寻他?

她先去了孟府,封条依旧,寂静无人。孟家酒坊,也是死寂一片。刘家,他说过再不会去。而染香山,他会去么?隐居山野,不问世事?

她无助地站在酒坊门口,顿觉天下之大,他也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去处而已。

暮色渐起,她立在酒坊门口半个时辰,已经有不少人侧目。她低头匆匆离开,心象地上的落叶,被风卷的忽上忽下,茫然无绪。

雷公巷的屋子仍然黑寂,她最后一丝希望也断了,腿有些软。他难道就这么舍弃自己而去么?她缓缓顺着门框坐在门槛上。眼泪已经潸然而下。

齐妈回来时被依在门框边的云朵吓了一跳。

“我还以为是要饭的呢。你怎么不进屋子?”

云朵接过她手里一筐子白菜与萝卜,轻声说道:“是要腌成咸菜么?”

齐妈说了声是,与云朵进了院子。

淡淡的夜色中,东屋的门框边也立了一个人。高挑的身材衬得门头低矮。云朵心头巨震,一阵狂喜涌上来,她提着筐子看着那个身影,极想扑上去,将他与自己融在一起,从此莫再分开。

齐妈也愣了一下,问道:“少爷,怎么不点灯呢。快进屋吧,天一黑,夜就凉了。”

云朵放下筐子,走近他的身边,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味,她扶着他的手,进了屋子将灯点上。

光下他的脸色有些晕红,酒壶已经空了。

“以后再也没有春风醉了。”他坐在椅子上幽幽地说道。

“少爷,世上佳酿良多,春风醉只是个名字而已。也许它的不可再得反而让人更加留恋。喝过的人谁又能忘得掉呢。”她只能这么安慰他。

“英华早逝强过美人迟暮,是么?”他手指扶上额头,浮上一丝强笑。

“少爷,你今日去了那儿,我还以为…..”

“以为我走了么? 我不过是将屋子里的东西都卖了。”他扫了一眼空荡的屋子,又道:“我买了礼品去找了几个父亲的熟人,想问问究竟,你猜怎样?”

“怎样?”云朵有些紧张。

“他们知道的和我知道的差不多,不过都比刘时的爹强,好歹让我进了门说话。”

“少爷,你我知道春风醉决不会有事,可是圣上偏偏喝出了事,若说是动了手脚,也只能是宫里的人,可是皇上发了话这事已了,谁还会去管呢?我们也只能自认倒霉了。”父母的事,多少人在他面前说了一个“了”字,在他心里怎可能了了。

“我要是想去宫里,只有一条路了。”半天,他飘飘忽忽地吐出一句话。

“少爷你!”云朵一惊站起身,顾不上羞涩,急声说道:“你那么做是想老爷夫人地下不宁,孟家绝后么?”

孟谦见她一脸怒气,神色气苦,便拉过她,说道:“即便如此,想要排着队进去的人还不知道多少呢,我就是真想去,也轮不上。”他今日的确是一时悲愤,去打听了一下。没想到,居然百十个人里最多挑上个十来个,还多要年幼的,进宫了好调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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