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片香(17)

瞿无凤见这话说得刻薄,由不得红了眼圈,又不敢十分委屈,便赌气不肯深留,任他自去。

第五章 设局

赖福生自荷花里出来,只见霜清月冷,街道里空荡荡的,竟连一辆车也叫不到。原来随从以为他必定宿在瞿无凤处,自行散了,轿子也已打回。赖福生欲待叫起鸨儿来,又觉不耐烦,且心中欲火焚烧,倒也宁可清净走走,索性慢慢一路走过去。

绕过一条长街,便是沉香里,倒还是灯火通明的,轿子簇拥,情形是哪家堂子请客刚刚散局。方走到醉花荫门头,外场早已接着,通报进去:“赖大帅来了。”

封十四娘幸未睡下,正解了长长的缠脚布,将灯高高照着用金针挑鸡眼,听到外场传报,吃惊非小,不知是福是祸,顾不得裹脚,只随便缠两下,套上鞋子,换了条长裙罩住,急急迎出来接着,满面春风地奉承:“这可是凤凰飞进来了?我刚才听说大帅在荷花里做花酒,好大的排场,正自羡慕呢,刚在灯下起了一课,保佑着说什么时候大帅也到我们醉花荫来做一席,不知怎么惊动了玉皇大帝,竟真格儿一阵好风把赖大帅刮了来的。我倒要问问自己,敢是做梦呢还是发昏了,不是想大帅想入魔了,眼睛里看见海市蜃楼了吧?”

赖福生原本满腹心事,听她一习话,倒逗得笑起来,道:“我说这堂子里七十二家,再没有一个妈妈像封十四娘这样会说话的,只是我倒要告诉你,我想起去哪里了,就是玉皇大帝也管不着!”

封十四娘便打着嘴说:“就是了,大帅是经过大阵仗的人,生死都由自己捏着的,自己就成了神了,还要别的神仙管?”

口里只管奉承着,却左右弄不懂赖福生意思,也不知该叫哪个姑娘起来侍候,索性吩咐外场:“只管把姑娘都喊起来,睡着的没睡着的,都出来侍候大帅吃酒。”赖福生正中下怀,便安坐楼下厅正中,四面环绕了七八个倌人娘姨,惟独不见桃枝儿。

封十四娘恼怒:“这丫头睡死了,看我不拿剪子剪了她的瞌睡虫儿去。”翠袖忙忙拉住,附耳细说。封十四娘诧异:“有这种事?”

赖福生道:“说的什么?让我听听?不是娘儿俩捣鼓着怎么孙二娘开店,拿我做人肉包子吧?”

翠袖笑着:“赖帅这话说得恶心,我们不怕枪子儿吗?实在是家丑不可外扬,不可说给大帅听。”

赖福生道:“堂子里能有什么家丑不家丑的?无非是哪个倌人养了小白脸,又或者十四娘嫖戏子跟别的妈妈打起来了。”

气得封十四娘又是笑又是骂,狠狠剜了赖福生一眼道:“大帅刻薄起人来,舌头比枪子还厉害呢。我是什么人?就敢嫖戏子养小白脸儿了。实话同你说罢,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女儿桃枝儿,竟然不声不响,擅自把舒二爷留下过夜了,连台花酒也没吃就想开苞,哪有这样的便宜?倌人们只管都这样子做起来,我这堂子也不用开了,索性改慈善堂罢了。说起来,可不是丢人?”

赖福生道:“原来是这样。依我想,舒二爷倒不是不肯给钱,倒是怕他那个哥哥,不敢张扬,你们是行家里手,想想我说的可是?”

翠袖说:“大帅说的正是呢。妈妈别担心,今夜且叫他们快活,明天舒二爷起来,女儿自有道理,断不肯让妈妈吃亏。倒不要现在臊了他们才好。”

赖福生也说:“就是,棒打鸳鸯,煞风景很很。我们不理他们,我们且自己乐起来。”遂摆起台面,并不请一位客人,只命一应倌人丫头连同封十四娘都团团坐下,自己动手摆了十个庄,嚷着要与倌人们打通庄,输了也不要人代酒,只管一杯杯死灌,顷刻喝了四五杯。

封十四娘翠袖等都摸不着头脑,乐得陪着他闹,见他喝得十分狠了,方劝道:“不如代一杯吧。”

赖福生道:“也好。”竟将杯授与夏烟湖。烟湖接过杯来,竟不答言,一仰而尽。赖福生叫一声好,亲自又斟了一满杯授与烟湖,烟湖问:“是何名堂?”赖福生看着烟湖的眼睛说:“没有名堂,只是我想敬你酒喝,你给不给面子呢?”

烟湖闻言,不复多言,接过杯又是一仰脖子干了。大帅再敬,烟湖再干。一气喝了四五杯,直喝得满面绯红,额头密密一层细汗,赖福生还要再敬,烟湖按着杯子央求道:“再不能了,存一杯罢。”

众人这才会过意来,封十四娘向翠袖打个眼色,翠袖遂换过座位,将夏烟湖按至赖福生肩下,笑道:“烟湖妹子怯酒,虽然也是做倌人的,倒从没有什么恩客,也多不肯与人代酒的,今天喝了赖帅这满满的几大杯,套一句刚才席上大帅的话来说,倒是有情义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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