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的下午茶(25)

灯擅自靠向对岸,缠在水草中不肯再走,我折了树枝伏在栏杆上隔着溪水去勾,那盏灯只是眷恋着无名水草,痴缠不肯去。

对岸的人说:“小姐,这是你的灯?我帮你。”随手一拨,莲花灯原地滴溜溜打个转儿,又向下游去了。

我望着对面,满腹狐疑:“先生,谢谢你。”

那人惊觉:“白术,是你?”声音清清楚楚地如钉子敲在砧板上,不是大师兄又是哪个?

“宜中……”我忽然哽咽起来,顾不得石滑露冷,只一径跌跌撞撞地向前赶。

那边师兄也沿着岸小跑起来,虽然隔得远看不清他的脸,可是我知道他在望着我,我们的眼光穿越了黑暗,已经比身体先一步于空中相遇,交织。

匆匆地走,匆匆地走,两个人终于在中间的桥头遇上了,双手互执,一时无语。正是我梦中的情形,是我对爱情最高的理解,最深的诠释。

我们终于谁也不再骗谁,谁也不再多谁,相遇在一起,相爱在一起!

“宜中,我,我……”我努力地咽着泪水,逼自己把话说完整,“这几天,每时每刻,我一直都在想着你。”

“我也一样。”如石破天惊,他终于吐出这四个字。

只有我才知道,说出这样的话,对大师兄来说有多么难。

我也一样。

换你心为我心,始知相忆深。我们的心,终于互通灵犀,终于同声同气,终于苦尽甘来,终于心心相印。

我告诉宜中:“你一直都怕毁了我,现在,我已经循例结婚,而且已经分居。宜中,我看不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阻力,使我们有理由违逆自己的心。”

宜中不说话,走过来,轻轻抱住我。

忽然间,我松懈下来,泪水放肆地洒落。等得太久,一旦梦境成真,反而不敢置信。

岸上的灯和水中的灯交相辉映,流离溢彩,宛如仙境。

有船夫摇着桨自桥下经过,提声问:“先生太太,要船吗?”

一条船。十年修得同船渡,白年修得共枕眠。自古以来,浪漫凄艳的爱情故事总是和船离不开:白娘子和许仙撑了伞,借了雨,相逢在一条船上;苏小小画舫到处,笙歌无数;杜十娘船至江心,散尽百

宝箱;西施和范蠡挂冠归隐后,相偕相伴,泛舟西湖,享尽晓风残月……

此刻的兴庆宫游船,便是西湖画舫;我与宜中,便是白蛇和许仙、西施和范蠡了。欲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这小船,便是洞房春宵夜;这莲灯,便是花烛照影红。

远远地,依稀传来电视剧《白娘子传奇》的主题歌:“千年等一回,哦……”

等了千年,才一宵团聚,多么难得,多么珍贵!我抱住宜中,紧紧地拥抱:“宜中,我再也不要同你分开,永远不分开。”

理智退位,情感涌上来,如水漫金山,势不可挡。

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情人的下午茶

再上岸时,我已重生。

我不再是我自己,我是宜中的另一半。就好像,宜中也是另一半的我。

仍然在桥头上岸,然后各自寻回自己的伴侣,分头回家去。

除了河水同莲花灯,谁都不知道在走散的这空当儿里,发生过一些什么故事。我和子臻走散,宜中和小李子走散,但是我们找到了彼此。

也许,真正失而复得的应该是我们。我们才是等了千百年,终于一朝重逢,得到团圆。

桃花杏花李花次第开放,路边柳芽新发,一点一点地连成了线,又一条一条地连成了片,晶莹娇绿,风一吹便流下来,拂乱人的心。

自以为春机暗藏,其实路人尽知。

但是又有什么所谓呢?

天有时阴有时晴,月有时圆有时缺,我终于等到宜中的心。那么以往的苦苦相思,伤心烦恼,都有什么所谓呢?叶子臻有了外遇,外遇有了孩子,那有什么所谓呢?

我终于等到宜中的心。

等了几生几世。

夜里做梦,再也不会那么辛苦地寻寻觅觅。我已经找到了他,巫山云,沧海水,所有的心愿都落在了实处。等待,也是甜蜜,因为有指望,再无聊的等待也变得如一个游戏那么趣味十足。做美容的时候想着他今天会不会来,会不自觉地笑出声。花朝雨夕都被赋予了新的意义,人声市声听在耳中犹如仙乐。没事儿便到店门口打个转儿,望穿秋水,心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看到他打门前经过。

宜中的诊所重开,规模大了数倍,已经迁至闹市区更好的路段。幸亏是这样,不然我们这样频繁地会面,迟早会被小李子撞到。

我又恢复了煲花粥的习惯。

总是在下午时分,有时阴,有时晴,但只要他如期而至,便是雨雪风沙在我眼中也如阳光明媚。原藤茶几上铺着手绣的茶巾,精致的食碟,细巧的银匙;水晶盘子里是桂花蒸饺和玉兰包,玉瓷瓶中是桃花荷叶梗米粥。甜品有香蕉玫瑰派,牛奶炸菠萝。然后是饮品,多半是应时鲜榨果汁。最后才是要细细品的茶,宜中喜欢清淡,我虽然无法学妙玉采集梅花上的雪来献给他,但是我有我的办法:就我是提早把花瓣与茶叶掺和窖藏,一层花瓣一层茶叶,让茶尽吸花瓣之香,而后以矿泉水烹之,其清香远溢,未饮先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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