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的下午茶(28)

“你没说?你笑得不怀好意,心里头说了。”

胡司容站起来告辞,我送她出门,已经走出门口了,她忽然回过头来莞尔一笑,说:“现在我明白了。”

我看着她的灰衣红巾招摇过市,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在街头人群中。

现在我明白了。她说现在她明白了。

我不知道她明白了什么。

我沉浸在与宜中的热恋与喜悦中,不问寒暑。

快乐有多浓,苦涩便有多深。不为人知的爱情故事,往往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热烈与疯狂。像秋天的枫叶,因为明知不久长,故而拼力一搏,红得妖艳。

叶子臻很快知道了宜中的事,他约我在咖啡店见面,很含蓄地说:“你要小心。”

“小心什么?天灾,还是人祸?”我淡淡地笑,“胡小姐好吗?”

“她好……好惦记你。”子臻爽朗地笑,“司容说,如果你不是你,她不是她,你们一定可以做好朋友。”

“我们是一样的人。”

“连选老公的眼光都是一样的,所以才会先后跟了我。”他更加哈哈大笑。

我忽觉不耐。许多女人会卖弄她们有过多少裙下之臣,以此来证明自己的魅力,虽然浅薄,但因为女人世界相对狭小之故,尚可原谅;然而男人,他们的天空那么高,也要把女人当胸花一样四处展览,未免可厌。

但是曾经选择叶子臻做丈夫是我自己犯的过错,如今这个错误如此明白地摆在面前,不认错也是无用。

我决定沉默。

叶子臻却忽然忏悔起来:“白术,没有照顾好你是我的错,我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你,伤了你的心,要不,你也不会这么着……”

我诧异。他竟然一厢情愿地认为我的堕落是因为他。子臻的自负我早就清楚,但是自恋到这种地步却还是令我瞠目。我惟有继续沉默。或许,他会觉得我是被他感动了,在为失去他而惋惜吧?

最后,子臻感慨:“你说过,每个男人都有帝王欲,但是你不愿意做我的三宫六院之一。可是现在,你却要做宋宜中的西宫娘娘?”

我笑了。这才是症结的所在吧?即使他曾经辜负我,却仍不愿我会背叛他。

子臻对着我的笑容愣了片刻,痴痴地说:“白术,我不明白你。我们认识那么多年,我始终不明白你。”

他不明白我,胡司容却说明白了。

我再一次笑了。

荷花开的时候,宜中去北京总部开汇报会,为期半个月。

我只觉度日如年,那个每晚在陌生街头寻寻觅觅的梦又开始了,简直一天也不能忍受。

打电话到北京总部去找他,接线生说他正在接另一个电话,请我稍候。我拿着话筒等待着,听到他的声音从彼端传来,是在同厂家谈某种新药的临床效果。

我听到他的声音,沉着,稳重,男人在工作的时候,有超常的魅力。

忽然之间,只觉整个心神都轻起来,顺着电话线悠然飞去。人还在西安,而我的魂儿,早已飞去了北京。

第二天,我把店里生意交待给助手,独自飞去北京,径自找到宜中下榻的那间宾馆。

宜中不在。明知道一个电话就会让他出现,但是因为太笃定了,反而不想打扰他,就坐在宾馆门前等。

不知过了多久,蓦然一抬头,他已经出现在面前。

那种感觉,仿佛隔世相见,两个人都一时失语,甚至也不晓得走近一步,就只呆呆地彼此望着傻笑。

“白术,你真傻,真傻。”宜中后来一次次这样取笑我。

我抱着他,揽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吊在他身上撒娇:“宜中,我们私奔好不好?我们去云南,去大理,去西双版纳,去蝴蝶谷看百花齐放,看千万对梁祝翩翩共舞,好不好?好不好?”

“我们私奔吧。”这成了在北京那个星期里我与他最常用的一句对白。因为明知不可能,固而喜欢千百次重复。

真想就这样留在北京,不再回到西安,或者去任何一个城市,哪怕深山老林,只要我们在一起,不必再分开。

“宜中,我们不要再分开了,永远也不要再分开!”我起誓一样,反复地说着。谣言重复千遍不也可以变成真理吗,也许愿望重复多了亦可梦境成真,谁知道呢?

坐在大太阳下的公园里,他的大墨镜上倒映着荷叶荷花,如一幅水墨画。

隔着墨镜注视他的眼睛,不会眨眼。

“你在想什么?”

我答:“怎么样做一盘荷花沙拉。”

他笑起来。

我看着他,我是那么喜欢端详他,贪得无厌。“宜中宜中,我已经等你十年,不要再浪费时间,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要离开你。我绕了好远的路来找你,别再躲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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