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红人馆(11)

岚现在在哪?

手机也没有电了,真夜拿出一张电话卡塞进去,拨通了他的电话。

"真夜?你是在学校大门往左走两百多米的那个巷子吗?红色顶的那个玻璃电话亭?"

"是啊,现在雨好大,我在电话亭里躲着。"

"站在那别动,乖,我去借把伞,马上就过来。"岚温润的声音让人安心。真夜觉得这雨滴落进衣领里也不再冷得让人皮肤发颤。

她放松了所有该有的警惕。

夹杂着嘈杂的雨声,真夜的身后有人正在悄无声息地接近着,朝她的后脑勺举起了手里的书包……

是天空的阴霾挡住了那个人的影子,所以在书包里的笔记本电脑敲在真夜的后脑之前,她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雨还在下,疯狂激烈,又浸透着浓郁的悲伤。

"由真夜!你去死吧!"

去死!

去死!

去死!

快去死!

装着笔记本电脑的书包重重地砸在她的后脑勺,天地顿时黑了几秒。

像是整个世界的电源被拉断了,掉入深不见底的漆黑。

哒,哒。

砸到了真夜的人一闪身消失在厚重的雨帘里。真夜挣扎着捂住后脑扭头,只看到渐渐消失的那个身影穿着深蓝的校服裙子,还有那个人膝盖上的桃红色袜子。

是蜜娜,是她在背后下的狠手。

真夜低头看看自己捂伤口的手……——

全都是鲜血。

第二幕 塞壬(1)

第二幕塞壬

她掌心中蔷薇色的液体迅疾地被大雨冲淡,伤口的疼痛铺天盖地地涌上来。

在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漆黑之前,她突然很想问岚:为什么爱是可以体会,但无法解释的东西?

刚刚砸伤她的蜜娜,也是被爱迷蒙了双眼吧?

"真夜?"

"真夜,你怎么了?"

电话那边的岚焦急地喊着,真夜手里的话筒咚地掉落。话筒被电话线悬掉着,在暴雨的风里摇晃。灵魂仿佛被巨大的磁吸力在一点一滴地吸走,完全无法控制身体的重量。

她顺着电话亭的玻璃门,无助地滑落……

"真夜,真夜?"

"真夜……"

捂住脑后的伤口,温暖黏腻的液体还在流淌,此刻就是像被遗弃的婴儿一般悄无声息地死在这条潮湿的巷子里,也不会有人知道。

不能,不能这么软弱!!

不能轻易地就服输!

可心里的坚强抵挡不过身体的虚脱。伤口发疼,她像被抽走灵魂的傀儡,开始无法左右自己的身体。

毫无尊严地俯身倒在下着倾盆大雨的马路上。四周空无一人,只有豆大的雨滴一颗一颗敲在眼皮上、鼻子上、嘴唇上、身体每一寸裸露的皮肤上的触感……真实得可怕。

……心底涌起悲哀的刺痛,酸涩像夏天的潮水涨满整个胸腔。脸颊贴在冰冷的马路上,被粗硬的沙砾硌痛了脆弱的皮肤。

倒在水雾弥散的大街上,乌云背后的阳光突然刺痛了她的眼睛,颈后的tattoo也开始疼痛。如果真有宿命轮回,那一定是曾经欠下谁的债,所以这辈子要在皮肤上刻下如此深的印痕。

哗啦啦……

是水声,却不是雨声。

昏迷中的她突然看到整条街被奇异的黑色河水吞没。天空是美丽的幽蓝,河水浓黑凄艳,而河的两岸,是一整片美得醉生梦死的彼岸花。

彼岸花开开彼岸。

从粉红到绯红,从绯红到血红;从洁白到苍白,从苍白到尘埃。

如火地怒放,绽放到荼蘼又再次盛开。一朵连一朵,一整片连一整片,都预示着最甜美的劫难。幻觉中湍急的黑色河水一直绵延,淹没了她的手背、嘴唇、眼睛……

一寸一寸地被吞噬,快要窒息。

恍惚中,她看到有人正涉水走来,温柔地把她从河水中抱起。那熟悉的怀抱,温暖得让她眼眶湿润。

是幻觉吧?她这么猜测着:或许这就是临死的人的幻觉,甜美邪气。

"岚?岚?是你吗?"迷糊中她睁不开眼睛。

"不,我不是他。"耳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温润沙哑,好听到会让人瞬间地安下心来,"我是一直站在忘川边等你的人。"

"忘川?"她挣扎着想看清楚他的脸,可他和她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玻璃墙。似乎记起了什么,可脑子还很痛,一片混沌。他的声音好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他就是曾经在她的梦境中出现的那个人吗?

"是的,就是忘川。湍急的黑色河水凄艳迷离,一直绵延到冥王哈迪斯的宫殿。世间一切生命兼由这神秘的河水带来,又由这河水带走。忘川的两岸是盛开得如火如荼的彼岸花,在亲眼见到那些恶魔的花朵之前,你无法想象怎么有花朵能美得这样邪气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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