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可以中短篇小说(112)

我妈生前对我无话,死时告诉我她的秘密。无非是薛芙姨妈抢走了她的男人,而那个男人就是我的亲生父亲,他们不知道我妈已经怀上了我。我自娘胎开始就有如此精彩的经历,实在是非同寻常。你也看到,我与众不同的生活。薛芙姨妈说,其实她一直把我当自己的女儿,但我妈薛蓉不许她和我亲近。薛芙姨妈说,你妈那个人,很倔。我说这我知道。我妈对自己比对别人更狠。

薛芙姨妈进厨房给我烧茶,茶杯配有垫盘,到这份上了,还穷讲究。我翻看她的影集,薛芙姨妈在舞台上的光辉形象真是无与伦比,这样的角色,古今中外无论男女都会有些风流韵事的,薛芙姨妈怎么可能例外,所以,当我看见薛芙姨妈和一个男人相拥的照片并不惊奇,我惊诧万分的是搂着薛芙姨妈的那个男人,多像朱希真教授啊。

但是,薛芙姨妈收回相册,茶杯中的有张嘴淡淡地说,这个男人,死了多年了。

很高兴薛芙姨妈一点也不悲伤。我也笑了起来。

我看见另一个薛青萝,在她知识渊博的父亲腿上念估届聱牙的《四书》、《五经》撒娇学习糜费时日。父亲身材高大,戴圆框眼镜,两眼有神,冷静理智有条不紊,他慈爱、温和,在学习上又不乏严厉,督促薛青萝习画练字,带她去公园坐船观鸟,假期游名山胜水增广见闻。薛青萝在父亲的肩膀上看到更远的地方。她长成健康貌美的女孩儿,拥有所有足月儿具备的好肺好心好肝好脾好肠胃。她总是被男生包围,女生嫉妒。她考了名牌大学,英语过了八级,托福考了满分,飘洋过海镀了金,做了“海龟”,知名企业的大总管,跨国公司的ceo……她回巫镇时,巫镇也光彩照人。镇长请她的客,邻居们送来桃花江里捞起的新鲜活鱼,乡下打来的野鸭子,饱满的艳羡,昔日对她心生爱慕的男同学躲在暗处偷看她曼妙的身姿,心里头陈醋泛涌。

我没什么好抱怨的,世界就在我的眼皮底下,我正过着陶醉无负担的人生,绝不踌躇满志,做梦都巴望提拔、尔虞我诈;也不为脚气、狐臭、鸡胸、病菌之类的东西忧心忡忡。我酷爱啊与海域的真实生活,尤其是那龟xx一样饱满的火车头,拖着人类的欲念狂奔。我并非试图向你灌输什么观点,像我这种心态良好的人绝不会教你堕落。夜幕降临时我心里会有爱情,如饥似渴的爱情翌日清晨随日出消沉幻灭。

我对巫镇的感情,比夏季露出河床的桃花江还浅。据说巫镇已经开发为旅游景区,他们挖空心思从腐烂的棺木中掘出几位历史名人,修建了名人们狎妓赏月的水榭楼台、艺术长廊,已经有不少附庸风雅的人慕名前来,其结果变成食客,贪婪地吞噬巫镇的地瓜、臭豆腐、田螺、狗肉、田鸡,以及远近闻名的松花皮蛋,各种垃圾在桃花江上漂流,鱼虾们尽其所能往遥远的地方迁徙,纷纷累死途中。竹工艺品和茶叶销往世界,财源滚滚。人民生活的幸福指数猛然上升。很抱歉我没有请教朱希真教授关于幸福指数的计算方法,在不甚了解的情况下将“幸福指数”送给了巫镇人。

晨曦中那一个薛青萝云鬓高耸长袖飘渺一目十行:肉体是灵魂的形式,灵魂是肉体的形式。灵魂孕育肉体。我纯洁的灵魂,包含着天堂之光,美丽的肉体也想得到这光,快乐的风度和可爱的外表多么和谐,啊,多花必早落,桃李不如松。桃李出深井。花艳惊上春。新人如花虽可宠,故人似玉由来重。美人在时花满堂,美人去后空余床。床中绣被卷不寝,至今三载犹闻香,香亦竟不灭,人亦竟不来。相思黄叶落,白露点青苔……

人面狮身

有些人电视上看着挺顺眼,见真人反差特大。比如骆驼,镜头前西装革履的上半身无可挑剔,很合我意。有一回天赐良机,我竟然在微博上碰到了他,于是彼此关注,一通私聊,转眼就约到了餐桌上。没想到骆驼是个小个子,穿着掐腰小黑西装,白衬衣领子浪翻,上半身煞是端庄,下半身就有点顾不上,简直是过于草率,浅色裤子紧兜裆部内容,裤线压在两颗睾丸中间,勒出一道骇人的缝。我当时心里一声惊呼,此后精神很难集中,总是担心他睾丸爆裂。有片刻我的心里也有一种挨挤压的憋闷,我猜他干那事儿多半不行。

北京饥饿男女多,饭局密,只要勤走动,身体不会落闲。男人年复一年变大叔,小姑娘一茬接一茬长成盘中餐,老牛的草料越来越嫩,小姑娘的口味越来越重。她们宠辱不惊,一出场便睥睨万物,连我这种生于1985年前的姑娘在她们嘴里都成了老女人,这多少有点挫人自信。我有时候想,青春真他妈短暂,仿佛头天晚上睡觉,今天早上就老了,贴面膜也不管用。说实话,我不太在乎上床这回事儿,不是不当回事,而是不想以后的夜晚继续细数自己的失去,我打算把它放在锅里,烧起熊熊大火之后,让它沸腾起来。

盛可以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