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可以中短篇小说(113)

我想撇开那种用冷锅子凉拌速食的风气。

骆驼的鉴宝节目我追看了半年,我对古玩没兴趣,只为等他落锤砸宝时,我私处随之震颤的愉悦—对一个从没高xdx潮的姑娘来说,这一点弥足珍贵。我看他手握锤子,温柔又果断,一眨眼就将美丽的赝品砸成碎片,像个杀手一样面无表情,我猜想生活中的他也一定是个去伪存真的纯洁男人。

人往往被某种预设所控制,这种想法变得越来越真实,见证过诸多无底线的人和事之后,我对男人的兴趣落到山谷,如今被骆驼拎到半山腰,进退两难。

一泡浓茶冲至寡淡,需要一个过程。因为先前注入的印象太深刻,仿佛吃得太饱来不及消化,我勉强和骆驼的上半身继续交往,找各种理由进行自我说服。我这个人不喜欢听别人的劝告,但总是落进自己的圈套。我拿出很多理由企图湮没骆驼的下半身,比如他是老北京,像我这种怀着生养一个胡同串子的梦想的女人,遇到一个胡同里出来的男人,立马有点天作之合的窃喜。并且,他有头有脸有文化,这种完全不顾他人死活的锦上添花,谁忍拂其美意?

我们吃过两次饭、看过一场戏剧之后,牵起了手。那手算是我主动牵的。或许也不能这么说。因为看戏剧时,他的左手搁在扶手上,掌心朝上,手指弯曲,像朵花一样开着。这像他裆部的那条中缝线一样,严重影响了我欣赏戏剧的专注。宴客品茶时,朋友的茶杯空了,你会本能地给他续上。那只空着的掌心,像一只空杯子一样诱惑着我的情感良心,它甚至就像夏天的一潭湖水,诱人纵身往里一跳。在戏剧进行到三分之二的时候,我忍无可忍,把右手轻轻放进了花心,那朵花立刻闭合,咬紧了我的手,并且开始慢慢地咀嚼。于是,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手心那点事儿上了。

这时的骆驼是完美的,他坐着,上半身仪表端庄,发型很潮,前面一绺用定型水抓直了,露出饱满的额头,眉眼也不掉价,眼睛黑亮有神,跟得上趋势,侧面看去,鼻子像冰山一样浮出水面。他上半身散发的气息笼罩着我,有一阵我的手和他的手缠绵交织,死心塌地,我以手心出汗为由抽退,因为我看见高xdx潮在遥远的西伯利亚徘徊,像一个孤独的流放犯,身影既朦胧又清晰。

我们什么也没说,没有人明确关系,他也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没有过分要求。我睡眠不好,他说练书法有好处。他的父亲是个收藏家兼书法家,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每天骑着自行车在乡下收破烂,后来去过海南淘花梨木。他家的杂院里塞满了老东西。他还借给别人一套晚清桌椅摆在西餐厅,那边为了给门庭增色,这边是为了养包浆。骆驼给我说这些是为了告诉我,他敢砸宝是有家学渊源的,普通人容易迷恋完美的赝品,弄碎它,心和手都会抖,而他是决不手软的。

我们去买文房四宝。骆驼有一堆胡同故事,信手拈来,说得很好玩,而我却被他的下半身困扰。他两腿紧夹走在人行道上,高兴时像麻雀蹦跳几步,虽说换了黑裤子,那道中缝还是很分明。我非常不好意思,好像自己的隐私暴露在外。每当有人朝我们走过来,我赶紧低下头,与骆驼拉开一点距离。说实话,我还是愿意和他坐着聊天,看他端庄的上半身陷在圈椅里,捏着我的手,我便感觉高xdx潮在遥远的西伯利亚平原蠕动,像一个孤独的流放犯,身影既朦胧又清晰。

有关笔墨纸砚的知识在路上普及完毕。骆驼说什么好宣纸轻似蝉翼白如雪,抖似细绸不闻声,熟宣和生宣,一百张为一刀,哪儿的毛笔有名,初学用什么毛的,墨汁用哪个牌子的,这些都很关键,就像找对象要看对方的毛发、皮肤、德行、品性,还要了解经济基础、文化程度。他这么说时,我忍不住看了看他,毛发是黑的,四合院晒不到太阳的缘故,皮肤偏白,连带气质也阴柔多情,像一株潮湿的植物。

有一次聊到香火问题,我问骆驼喜不喜欢孩子,骆驼说喜欢但不会生养,因为把孩子带到这种环境中等于谋杀犯罪,三聚氰胺奶粉、吃避孕药长大的鱼鳖虾蟹、大粪熏制的臭豆腐、地沟油、洗脑式教育??都是他没法容忍的。我故意说他不把自己的孩子当人类,大家不都在结婚造人哺乳,孩子在联欢晚会上唱歌跳舞挺欢快的么?其实,我心里是窃喜的,因为这也是我的观点。有时我和骆驼会因观点不同发生小小的争执,但始终语不高声,我们这种似是而非的恋人,在情绪表达上有着理性的节制。不知道成了夫妻,在感情积垢很深、生活包浆很厚的情况下,会不会拿出各自的枪支弹药朝对方猛烈地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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