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可以中短篇小说(175)

我后来知道一个词——“麦浪效应”。就是永远被新鲜的吸引,置身边的不顾,到最后落个“虚无”。特别是网络,真有点目不暇接、应接不暇、琳琅满目、眼花缭乱,再加上有些得心应手、手到擒来、“一个都不少”、一切唾手可得。像地摊上的物什,杂七杂八,廉价平庸,铺天盖地。我也搞了些似是而非的网恋。但是,对于看男人的“卵”,兴致不知在哪一个环节上中断了,没有了饥饿的欲望。

有一天夜里,绵延了几天的雨,忽地疯狂肆虐,恃无忌弹,仿佛要淹没我的昏灯,摧毁昏灯下的我,我以为那是远去情人的追逐;闪电也来了,骤明骤灭,恐吓、威胁、逼迫着,我以为那是情债的化形;雷声隆隆,像一头狮子,远远的咆哮呜鸣着,目光如炬,隐藏着力发千钧的魄力,我以为那是爱我者沉痛的控诉;风像一个幸灾乐祸的家伙,煽情地穿梭,极力推搡雨群,混在电闪雷鸣当中,欲一举歼灭我,连同我思我欲——我是谁呢?劳众如此?

看许多灰飞湮灭的故事,万种滋味像野花一样开在网络的山头,我在枯荣交替的季节里没有了思索。我过得混混噩噩。只要冰箱内有食物,只要有满足肉体需要的能量,我就可以足不出户。黑帽遮颜上街,感觉眼睛的近视,实在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双耳失聪,也是件幸福的事情;惟有囊中羞涩,才是件痛苦的事情。小情侣搂抱着打我面前走过,会奇怪的瞄我一眼。他们或许疑问:这具青春的躯体,为何浑身透露的竟是尸体霉味与阴冷。

回忆是吞噬青春的吧。青春是用来回忆的吧。回忆却又给了人青春。

爱情曾是“计划经济”时代的产物,是抢购得来珍藏、品味的。但现在是市场经济的商品,竞争——践踏感情;有产者可以珍藏数份——一壶数杯论;无产者望洋兴叹——宁缺勿滥型。虫噬般的痛苦,深情的怨恨,以及失眠、厌食,脑海里不断地晃着一个人影……就这样的情景不知在哪一个时间中断了。如果说我原来渴望着做爱的话,我现在渴望的只是交配。来自我体内的原始冲动告诉我,只需要原始的解决。我惟一爱过的那个使我成为女人的男人——那具“做爱机器”,他因为“没看到我初女膜破裂的红血”,早已登上别人的客船。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平息了关于处女膜引发的怨恨。那些区别于交配的性爱,像所有已逝的东西,也化为虚无。当渴求只余本能,饥饿来自拉撒的地方。只有当我偶尔回想,我明白那曾是存在的。我会有片刻活在那虚无的快乐当中,忧郁着。是我不存在了,还是时光不存在了?我活着吧?我疼。明天,更是缥缈。

听说现在“网交”(网上交配)、“电交”(电话交配)、短信交(短信息交配)已成时尚。自由与空间无限膨胀。“卵”,便无所谓美丑了。

后来者,仍在延续或者重复某些故事,重复快乐痛苦,探究世界本源。

我像个老人,在黄昏地长椅上,咂摸关于曾经的滋味。

(全文完。本篇又名《沉重的肉身》

心藏小恶

大卵泡脑袋侧看若茄子,正面似瓢瓜,天生头发稀黄软塌,溜光晃眼。据说他生殖器畸形,阴囊如吹胀的皮球,常穿阔如裙摆的大裆裤“自圆其说”。腿么一长一短,短的如旧时女人的裹脚,脚尖点地;左臂打蛇拳,肘部关节天生弯曲,手掌不能平展,手指无法伸直,四十五度角的臂弯,始终挂着装粪的竹篾篓子。大卵泡还生就一双细长美目,白多黑少,与世无争。

臂挂竹篾粪篓,手持拾粪的铁筢,大卵泡宛如身佩刀剑走江湖的武林侠客,常常神色凛然。

大卵泡天生热爱拾粪。有畜生的地方就有粪,有粪的地方就有大卵泡。大卵泡对粪的质地相当挑剔。他篓子里的粪,色泽、形状都是上好的,摆弄的如城里的水果摊那样齐整。黄昏时,村里吃饱的猪出圈散步,边吃草啃泥,边拉出热气腾腾的屎尿。这段时间大卵泡最为忙碌,拾到热粪胸怀成就,嘴里小曲儿嗡嗡直飞。手拄铁筢,眼望十里长堤,九里青草,夏天的草绿得滴油,滴得他的脑袋愈发光亮,两眼迷蒙,仿佛脚踏江山,怀拥美人。

大卵泡的活动范围不大,通常在代销店附近的几百米长堤之内。代销店是曹凤兰开的,有年端午节,资江河里龙舟比赛,两只龙舟发生冲突,相互打翻了船,曹凤兰的男人失踪了,尸体没捞着,却捞了这个代销店。

这一次,大卵泡早早把粪篓子填平了,摆在路边,看代销店门口的人推牌九。地下积了一层瓜子壳或槟榔碎渣,还有人鼓起腮帮子咀嚼。大卵泡不坐,手拄有齿铁筢,不敢靠人太近,只将脖子使劲往前伸,如够不着食物的鸭子。既便如此,输牌的仍会找他撒气(可见大卵泡不单是孩子们的宝物),输牌的一急,顾不得大卵泡的忌讳,喝道:“大卵泡,你站他们那边去”。大卵泡很识趣,默认自己带来晦气,不敢“操你祖宗十八代”,反倒面带愧色,嘴里嘟囔不务正业,不屑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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