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可以中短篇小说(62)

他心慌意乱,着急回酒店把自己交给梅卡玛,又不能这样扔下若阿内,更何况她在哭。他打定主意,随她的话怎么伤人,都不生她的气,在最快的时间里安顿好她的情绪。于是他说很内疚,他想陪她,可是他不能不回酒店,下次好好弥补她。他觉得说“下次”太敷衍,于是想了想,很果断地说,下个月,他就带她去丽江,那里比西街更漂亮。他被自己的想法所鼓舞,一扫先前的可怜气,神情立刻好起来。她慢慢苏醒似的回心转意,她比他更无奈,她痛苦地望着他,因而意识到自己才是真正的丧家犬——他抛下她,回到梅卡玛的身边,梅卡玛又一次赢了她。她唯一一次赢梅卡玛,是他们一起跳进河里的那个晚上,而那个晚上的意义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撑不住她的爱情与耐心。

他吻别她匆匆走了,走前不忘对着镜子检查一遍。她在他背后说:“放心,很正常,怎么看也不像刚刚偷过情的样子。”

他已经没有时间在乎她的挖苦话,嘱咐她自己去吃饭。

看着他道貌岸然的背影消失,若阿内忽然不知自己究是何物,因何出现在此时此地,又将向何处去?

她一个人待了很久,想到一个更为关键的问题:梅卡玛为什么突然追到阳朔?如果不是她发现了水荆秋的奸情,便是特意来一场浪漫袭击。若阿内当然希望结果是前者。但前者依然令她不快。一分为二来说,梅卡玛的追踪不是好迹象,这说明她对他看得紧,害怕他被别人夺走,是不愿放手的反应;另一方面,若阿内期望她发现了水荆秋的奸情,她做梦都想,梅卡玛对此事的态度,几乎能决定两个女人的幸福与命运。但若阿内到最后都不知道梅卡玛来阳朔的原因。

正常的话,在狭长的西街碰上梅卡玛与水荆秋很容易,她也盼望有那样的一幕,看那一对狗男女是怎样的貌合神离。她白天租辆自行车到周边排遣忧伤,一到天黑,就整晚都在西街游荡,像个便衣侦探。然而,一连几天,她都没有碰到他们。她便猜想是水荆秋有意躲开了。她感到失落,同时又感到快活,她觉得梅卡玛实际上还是败给了她,因为她霸占了整个西街,水荆秋的心,也仍然留在她身上。不过这种快活并没有延续多久,水荆秋在梅卡玛身边,这个基本的事实击中了她,说不定在这个绝对新鲜的环境里,他们在2米乘2米的大床上捡回了久违的快活——他们才是真正快活的人。

“梅卡玛,以为你这妻子的角色如何神圣吗?你比我更清楚,你是个真正可怜的主儿,你内心有无法遏制的哀鸣。我跟你说吧,婚姻是性关系的一种,婚姻只是娼业中一种比较时髦的方式,在娼业里卖身的女子和在婚姻里卖身的你相比,不过是价格和时期的久暂不同,再者是你受了法律的封诰而已。明白吗?你不过是娼妓的同行,并且是不守同行公议而真正跌价的女人——你比娼妓更卑微,娼妓的地位虽卑劣,却从没有把自己的身体完全签字卖绝的,你所签的婚约却是一种卖绝的卖身契;娼妓有她的自由和个人权利,你或许认为不足挂齿,而你连这点不足挂齿的也得不到。你只有‘偷’人才能获取慰藉,娼妓比你自由且光明正大得多。没错,我是那被你称做丈夫(嫖客)的水荆秋的情人,我们是你眼中的狗男女,而我们纯粹相爱,彼此给予,我们的爱情是我们心中高于尘世的一次再生。我和他一起睡过香港、上海、北京、新疆的酒店,我们的激情惊心动魄。你们结婚十年了吧,最后一次做爱是什么时候?你知道。我知道。你们婚后,水荆秋在外面有过几次长久不一的激情,他心灵上产生过怎样的动荡,我知道,你不知道。他最终仍在你的身边,这不是爱。你知道。我知道。

我的确是同情和怜悯你的,你的‘妻子’身份看起来固若金汤,高傲坚贞,你却是最大的失败者,受害者——你在进行自我戕害,你把‘妻子’的尊贵弄得猥琐不堪。水荆秋爱上我,是你的责任(当然你无能为力);我爱他,是上帝的责任;可怜的你,不该站在道德的最高点,以庞大群蓄统一的眼光来看待自己的婚姻与现实。”

嫉恨使若阿内浑身灼热,躁动,她感到自己在光洁的圆月底下,正痛苦地蜕变成一头面目狰狞的怪物。

2005年10月15日

end

袈裟扣

结婚的好处,在于疾病和死亡时有人照应。爱情只是能量释放,人偏孳生痴妄的根,心底常设神圣祭坛,没有爱情的供果,那里便虚着,风不调雨不顺,社稷不安,爱情便类乎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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