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沧海长歌(175)

漠然绕过他,萧玦看也不看的,转身离开。

风声将打开的殿门,砰的一声关上,冷寂的脚步声,一声声远去。

于海在地下软瘫了好久,直到被殿门撞击的声响惊醒,他连滚带爬的爬起,跌跌撞撞的奔到偏殿小佛堂,抖抖索索的取了香,在佛像前燃起。

香烟中佛像微笑慈悯,永恒的平静雍容,于海泪流满面,将香柱高举过头,虔诚的磕下头去。

“佛祖,请佑我主平安……”

郢都,当年和她一起打下的京城。

当年的“不动之城”,号称天堑难渡,无军可毁的三重城廓的内川大陆第一名城。

毁于风羽神弩的流星长矢之下。

那巍巍高城,猎猎旌旗,兵锋如林,万军待发。

那红马如火,白衣似雪,立于马背上的女子,唇边一抹微笑神秘,纤手一挽,朱红长弓流弦声响。

一声脆响,毁灭了一个王朝。

从此缔就新的传奇。

立于城墙之下,翘首听着自青玛神山山脚奔驰而来的风声,那风声隐隐似可听见女子微笑言语。

“儿郎们,你们谁能把那面旗,今日晚间拿来送给元帅擦靴子?”

长歌,何止是元王朝的huáng龙旗,这江山,最终都拿来擦了我的靴子,你的襟口。

那么又是谁轻轻抛掷,将所有记载着扶助与爱的历程,都化作飘飞的带血的丝绢,遗落在当年长乐宫不灭的妖火里?

萧玦独行黑暗,沉默如树。

一株历冬的,萧瑟的树。

宫门、天地祭坛、司农台、弘文馆、玉宇台、栈渡桥、嘉福门、东安大街,西府大街、正仪大街,天衢大街……

第90章

这些记载过他们足迹的土地。

三年之后,深夜,他自当年秦长歌教给他的密道出宫,孤身一人,抱着对已逝之人的怀念,一步步将故地再次履足。

月色孤清,将影子拉得细长,长如永恒的疼痛与思念。

这一刻的安静很好,适于将逝去的人凭吊……

过了今日,过了今日……那些凭吊的时间,他要拿来复仇。

这些年,沉睡于火焚后的废墟的自己,不愿睁开眼正视事实,由着一己私心与执念,固执的任流言湮没她也湮没自己,白白蹉跎了三年的岁月,错过了找出真凶的最佳时机。

如今,他怎能允许,长歌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去?

如此不明不白,背负耻rǔ的死去?

仰首,一声长啸,啸尽悲欢穿透黑暗,远远激she上云霄!

帝王之悲,糙木低伏,帝王之怒,风雷惊动。

天边沉云如许,隐隐翻卷,而一线初虹,现于遥远西南。

天地惊震,凛然不敢言语,却有不知死活的懵然之人,贸然挑衅。

“啪!”街道旁一处酒楼二楼的窗被人大力推开,有人呸的啐了一口浓痰,大声喝骂:“娘的!哪里来的疯子!大半夜的嚎什么丧!”

浓痰坠落,湿答答粘腻腻的正落在站在楼下的萧玦面上。

长眉一挑,黑暗中墨色幽光一闪,随即沉寂,萧玦默然半晌,伸袖缓缓拭了,仰首看着二楼背光看不清面目的男子,冷冷道:“好准头。”

“当然!”那人语气轻佻,“穷酸!你姜公子赐的huáng金液,你好生接着了,保不准你以后风水大转,还得谢谢公子爷我!”

他身后灯光明亮人影幢幢,隐约听见有人大笑着道:“那是,小子,你以后行走京城,也不用再去投谁的门子,只需说一句‘尚书门下受唾人’,保你受用无穷!”

一阵哄笑,有人怪声怪气吟:“昨日柴门锥刺股,今朝天衢唾捧人,穷酸,姜尚书门下,你今日算是好运气攀附上了,虽说说起来不雅些,但多少也算你的福分呀!”

又是一阵放làng的大笑,夹杂着调戏优娼的浮声làng语,女子的娇笑,娈童的嗲声,“小乖乖心肝宝贝”……一阵声吵个不住,好几个人东倒西歪醉醺醺的扑到窗前,伸头张脑吵着要看“受唾门下”。

萧玦极冷极冷的,笑了一下。

长歌……是你在惩罚我吗?惩罚我的负心忘qíng吗?我居然在自己的国家,自己的脚下,被宵小所rǔ。

如果rǔ一rǔ,便能换得你回来,倒也罢了。

可惜……

哄笑声还在继续,萧玦抬头,目光如惊电。

一人对上他目光,突地打了个寒战,脸色一白,噤声不语,想了想,将头缩了回去。

他的灵敏感觉,救了自己一命。

“啪!”

萧玦刷的一掀袍角,一脚将路边一块脑袋大的石块飞踢上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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