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沧海长歌(219)

……试一次吧……无论怎样的结果,他都接受,虽然内疚自责,无颜以对,但是如果不试一次,此生永难心安。

她似乎也曾说过,连尝试也不敢的人,是懦夫。

手紧握成拳,贴在袍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萧玦面上却qiáng自平静的一笑,目光深深凝注,问,“你愿意再次亲自改造一次么?”

秦长歌抬眼,目光掠过他崩起青筋的手背,再掠过牢门口没有跟进来,半侧首看着远处出神的楚非欢,他秀丽的容颜半隐在黑暗里,一个沉郁静逸的轮廓。

qíng愁几许,空自伤人,那些前生里欠人的,被人欠的,都勾销gān净了罢。

至于以后……且待时光和心灵解答吧。

“深仇未了,哪有闲工夫搞建设?”秦长歌微笑起身,“明霜还是明霜,一个因为旧时记忆戕害,目前为止都还只敢清心寡yù的小女子,但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计,如果有一日明霜决定了什么,自然会坦诚以对,现在,我要做的,是以重新开始的自由的前行路途,寻求一个隐于云天之外的答案。”

她边说边向外走,在将近牢门前停住,一笑。

“但望诸君成全我。”

缓慢的脚步声行在幽深的牢房甬道之中,听来犹如很多人在行走。

自甲号牢房里出来的秦长歌,坚持不要萧玦的搀扶,却首先提出要去看看关押了其他人的牢房。

当丙号牢房打开时,萧玦退后了一步。

楚非欢脸色白了一白。

秦长歌只是负手立于牢门口,身后火炬的光亮飞扬如舞,映得她脸色倒有几分红润,只是那目光幽黑,宛如深渊。

火色跳动,鲜艳活跃。

不及那牢房一片烈红刺眼。

人间地狱啊……

遍地碎ròu,脑浆,鲜血,残肢,一簇簇的头发在浓厚得淌出地面的血泊中飘摇,尸体们以各种诡异姿势横死于地,有的撞墙,有的自扼,更多的是互相残害而死,你的手指捅进了他的眼眶,他的牙齿咬断了你的舌头,被拽出的内脏扔得满地都是,血腥气息几乎在门刚开启一线的同时,便猛烈如海啸般冲了出来。

“啪嗒”一声,火光突然黯了一黯,一个举着火把照亮的侍卫耐不得这恶心惊怖的场景,失手将火把惊落在地。

更深一层的黑暗里,人人面无人色。

萧玦踉跄一步,失声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秦长歌平静的道:“音杀。”

怔了怔,萧玦嘎声道:“刚才,刚才那个女子?”

“嗯,”秦长歌淡淡道:“很好,很qiáng大,我很久没遇见这么qiáng大的女子了。”

萧玦的思绪根本不在她说的话上,只是怔然道:“刚才……这音杀……你……”

秦长歌转目看他,一笑道:“我听见了。”

退后一步,后背撞到铁门,门在铁壁上撞击出巨大的声响,隆隆如啸,萧玦仿佛没听见,只怔然而立,突然沉默下去。

他素来挺直如剑的背影,这一刻剑锋暗藏。

半晌他低低道:“朕错了……”

秦长歌当没听见。

萧玦抬首,看着她眼睛,再次道:“我错了……对不住。”

轻轻一叹,秦长歌道:“此事yīn错阳差,并有他人作祟,原也怪不得你。”

萧玦默然,秦长歌已道:“把隔壁牢房也打开吧。”

隔壁囚的是董承佳的遗孀,因是女犯另囚一室,萧玦嘴唇蠕动yù待说话,终究没有开口。

门开处,这回连秦长歌也震了震。

迎门铁壁上,血写的一排大字杀气淋漓,每一笔画都还在不住滴落浓厚鲜血,狰狞怨气似可冲破这铜墙铁壁,直达九霄!

“萧琛,我夫妻定来寻汝!”

墙下,董氏尸身立而不倒。

久久凝注那尸体,秦长歌缓缓道:“此女不凡,她是诸多证人中唯一一个不需要任何挟制威胁许诺便自愿出证的,数年来她身负丈夫骨骸中的一截和临终血书,日夜思谋复仇,未曾有一夜安睡,那截骨骸我们看过,是黑色的。”

“这是烈女,长啸如岚意气如虹。”秦长歌仰首,目光冷锐,仿佛要看穿铁质牢顶看透深黑苍穹,“对于其他人,我虽有愧疚,但他们多半各有私yù,事已至此,我自然会对他们所遗家小善加抚恤,只是此女,此生所求,唯报仇而已,我却牵连她下场如此——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面色惨然的退后一步,萧玦立于两个牢房之间,目光再次在那些惨不忍睹的尸山血海中扫过,黑暗中隐约听见骨节攥紧发出的细微的咯咯吱吱声音,半晌,萧玦吁一口气,冷冷道:“传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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