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天下(235)

“啪!”

人体滚落尘埃的声音。

女子痛极的呜咽声里,贺兰悠声音淡淡毫无怜悯:“看来我是太惯着了你。”

风千紫跪着爬过去抱着贺兰悠的腿,仰头悲泣道:“少主,你看看我,看看我!这世上,只有我对你最忠心,只有我对你最全心全意,她,她,那个无qíng无义的女人,她根本不配你如此!”

贺兰悠一动不动。

我睁着眼,麻木的听着dòng口的对话,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他们说的是我吗?

无qíng无义,不配,是啊,我真的是个无qíng无义的人,我能拿大家的xing命作试探,以为自己才智超绝,永远胜利,永远得志,永远占着上风,永远不会吃亏,以为面临任何诡计yīn私,自己都有能力保护自己和所有在乎的人。

然后我受到报应。

被命运狠狠打落云端。

这般轻贱他人xing命,我不是个无qíng无义的东西我是什么?

而我又配得到什么?我只配死在尘埃,化为虚无。

躺在冰凉cháo湿的地上,心更加cháo湿冰凉。

听得贺兰悠和熙音告辞,拖着昏倒的风千紫离开。

不再去看一眼。

贺兰悠,换在今日之前,听着这一番话,我会流泪,会怅惘,会辗转不安,至少也要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可是如今,在那道银光没入姑姑胸口,带出她全身鲜血的那刻,在风千紫抡刀一旋,砍下姑姑头颅的那刻,残酷的命数便已将曾经微笑相对的两人隔成了楚河汉界的距离,所有留存在记忆里明媚的笑容都在那一刻枯萎,化为huáng泉方可相见的彼岸花。

如今,我只愿那年,我从未曾跳上父亲的马车。

一切,都已太迟。

※※※

浑浑噩噩里隐约听得脚步声近,接着手腕一凉。

低眼看去,却是熙音,分别刺破我和她的指尖,按上那悬浮的紫魂珠,血jiāo融而落的那一刻,紫魂珠光芒一窜又收,化为一滴深紫血滴,滴入我手腕,瞬间无迹。

我抬起眼,平静的看着熙音,同命是么?同命我便不能报仇不能奈何你?熙音,你且等着——

熙音对上我目光,微微怔忪,随即笑了。

她笑容里几分疲倦,脸色也颇黯沉,然而目光几乎和我一般平静。

“姐姐,拿我二十年寿命,换得今夜种种,我觉得很值得。”

她坐在我身侧,坐在生满青苔的cháo湿dòng石上。

“你已经可以说话了,力气也会一点一点回转,再过二十四个时辰,你会恢复如常,不过等到那时,你会在济南的哪座青楼里呢?高煦说,要废了你武功,再为你安排个好地儿,济南最好了,一旦父亲攻破济南,青楼女子必定最先遭殃,到时候,堂堂燕王府的郡主在燕王麾下士兵身下辗转,该是多么绝妙的场景。”

她微笑着看着我的脸:“美人,一点朱唇万客尝的日子,你可想像过?”

我望着她,就像在望一只蠕动的小蛇,半晌缓缓道:“那个叫华庭的清客,只怕不仅是世子的幕僚,私下里,还是高煦的人吧?”

熙音眯眼看着我,“你现在还有心思去想事qíng的来龙去脉?”她叹一口气:“我的姐姐,虽然我恨你,但我不得不说,我确实一直很佩服你,你瞧瞧你,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我微笑,笑意不到眼底,我的目光过于尖锐,尖锐到她也不禁瑟缩,稍稍转了头,半晌我一字字道:“我的心,一样是ròu做的,有温qíng,有渴盼,所以,我给了一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不该给的机会,这是我一生里最为惨痛的错误,我绝不会允许我再犯这样的错误,而这个错误,既已造成追悔无补,我能做的,就是让死去的人,死的明白,活着的罪人,活得煎熬。”

盯着她闪烁的目光,我道:“我不用你告诉我什么,到现在我还不明白我就不是刘怀素,华庭调戏方崎根本不是世子的意思,而是你和高煦的授意,你们就是为了今日树林里,华庭的那一场戏能让我和沐昕相信,骗得沐昕离开我身边,然后,高煦派人推方崎下崖,如此便调走了近邪,你则负责以紫魂珠偷袭我,再把艾绿姑姑诱到此地,由风千紫埋伏此地暗杀,你们这个计划想必很早就开始了,在风千紫在府中期间,想必就已经议定,你们三人,你,高煦,风千紫,好,很好。”

熙音静静听着,嫣然一笑:“你也很好,几乎猜得就和亲眼见着一般,若是我一个人,还真永远都对付不了你。”

我怅然道:“我何尝不是这样以为,我以为凭你,无论如何不能伤到我要保护的人,却没想到,你们居然能联合在一起,命运果真如此残酷,只一疏忽,便一失足成千古恨,再无回首挽救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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