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天下(36)

我一惊,急速奔驰中凝神听去,只听的细碎声响不断,似有人悄悄退去,却又有声响自前方响起,我皱眉:“有人跟踪?”

贺兰悠懒懒吐出一颗瓜子壳:“没事,找我的。”

话音未毕,前方突然亮起数只灯笼,灯笼是很少见的银色,几乎与月光混同,幽幽飘dàng在半空中,灯笼里点着青绿如鬼火的蜡烛,看来便似鬼眼一闪一灭,缓缓bī了近来。

我冷冷道:“这灯丑得很,贺兰悠,是你灭了还是我亲自灭?”

贺兰悠摇摇手:“别啊,这灯是魂灯,是我教中弟子以jīng血练成,有召唤摄魂功用,你灭了,叫人家到哪再去练一盏?”

他想了想,抬头道:“来的是哪位尊护法?贺兰在此,还请见告。”

一个尖利如丝语调似针的声音响起,竟是从那魂灯中发出的:“少教主,玩够了罢?也该和属下们回总坛了,教主寻你呢。”

我诧异的望着那盏鬼气深深的灯,这家伙不要命了么?不知道贺兰的xing子么?自称属下,语气却狂得没边没沿,当贺兰悠是吃糙长大的?

正等着看那装神弄鬼的家伙倒霉,贺兰悠的回答却让我一呆。

那家伙竟毫不在乎那只灯的冒犯,笑吟吟一派和气:“原来是奎木护法,护法说的是,不过我尚有要事需得办理,回教之事,容后再叙。”

那人yīn测测道:“少教主这话不用和我说,去和教规说比较合适,违背教主尊令者,入万魔窟受裂肌碎骨之刑,少教主不会不知道吧?”

我听得怒从心起,什么鬼教,什么万魔窟,什么混蛋属下,口口声声恐吓威胁,当贺兰悠吃素也就罢了,当我也是吃素的么?

手腕一扬,便要放出艾绿姑姑赠我的宝贝,先灭了那破灯再说,却被贺兰悠一把拉住。

他的手紧紧抓住我的手,手心温暖而稳定,我怔了怔,只觉心一软,叹了口气,将银丝收回。

罢了,这小子向来隐忍,由得他吧。

贺兰悠一笑,突然换了种语言,音调古怪,转折生涩,竟像是域外语言,我诧异的看着他,却见那灯中幽深的语声却也换了,与他一问一答,过不多时,那灯像是一个人沉思点头般,一灭一闪,微微一颤,接着便冉冉向后飘去,其余灯盏仿若有灵般,也随着去了。

我看着那倏忽来去的银灯青焰鬼魅般消失在月色中,四周一直隐约传来的细碎声响也突然不闻,天地间安静如死,连虫鸣也无,不由一阵寒气从心底升起,皱眉道:“贺兰悠,你和他们说了什么?”

※※※

注:风雨如晦,jī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诗经·国风·郑风·风雨》

诗经中的著名qíng诗,译文:风雨晦暗秋夜长,jī鸣声不停息。看到你来这里,还有什么不高兴呢?

第五章 忽相逢缟袂绡裳

贺兰悠的目色在深黑寂静的夜晚闪着琉璃似的光,令我感觉到他的遥远与陌生,然而他的微笑总是那么完美得无懈可击:“我用的是教中密语,告诉了他一些教主和我私下商量的事qíng,他自然会退去。”

他诚恳的看我:“我不是要有意瞒你,只是有些事你知道了反对你不利。”

我扬扬眉:“贺兰悠,别人诚恳我愿意信,可是你诚恳?这个这个……”

贺兰悠苦笑:“小姐,当真要我挖出心来你看么?”

我笑睇他,努力不让自己脸颊燥热起来:“你的心,只怕是黑的罢?”也不待他答话,自甩了一鞭:“走了,深chūn四月上江南,也是快事一桩呢。”

马疾驰在huáng土官道上,发飞在淡淡晨曦清慡的风中,我心中的喜悦与羞涩慢慢升起,逸散,这条我与他策马扬蹄,洒落一地欢喜的道路,来年,经过的地方,不知会否开出烂漫的花?

※※※

如果说当日我对沐晟的话并无太多感触,从西南至应天府的那一路行程,却渐渐感受到了山雨yù来风满楼的气氛。

茶楼酒肆,人群聚集之处,多有人神神秘秘,脑袋凑在一起,低声谈小声叹,摇头晃脑,絮叨不绝,明明说得高兴,遇见有人经过或打听,却立即一脸讳莫如深表qíng,满口:“不可说,不可说”的打发掉,转身又去满面红光的捣鼓,口沫飞溅,目放异光。

贺兰悠是个没有好奇心的人,他总是衣袖微垂,静水chūn风般从人群中走过,所经之处,一室寂静,偶尔有人会因为脑袋不知不觉跟着转得太狠,扭了脖子。

再在看见我的时候,扭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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