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妻天天恶战(64)

他定神喘气,擦擦冷汗,苦笑心道:“这个梦也着实离奇了。”转过身来,柜子严实地闭着,窗子未曾扣好,风不大,因而也只有些小小的碰撞。他下了榻活动活动筋骨,背心依旧是疼痛欲裂,手臂一挥动,牵扯到了伤处,呻吟起来。他心情甚是烦躁,便走几步打开了窗户,风立时迷住眼睛,使劲揉揉,眼泪也淌出来,朦胧里看见庭院的井边,正有个人俯首呆立。这个惊吓非同小可,李遇全身的寒毛根根竖立,瞪大了眼睛,仿佛头顶浇了桶冰水,他刚想悄悄闭上窗户,井边那人回头冲他看来,月光下满面鲜血,正是李书淮。李遇一颗心要跳出咽喉,边哆嗦边闭上了窗户,却听见有人轻轻敲着门,“笃笃笃”三下。

房间的木门有些古旧,中间材质空了,敲门的动静便十分清脆,夜正安静,这三声“笃笃笃”,不急不缓,听着甚为空旷,一声飘开来,一声接上来,叫李遇眼前浮现出晴岸的面容。他自幼饱读诗书,对佛经颇有涉猎,此刻却一句“南无阿弥佗佛”也哆嗦得不全了。门外沉默稍许,孩童的话语响了起来:“遇哥哥,你千万不要害怕,你若是担心,便不要开门,先闭起眼睛把窗户关紧了,莫向院子里看。”听得有人说话,虽说晴岸惊吓过他,毕竟年幼,李遇倒安心了些,接道:“我当真害怕得很,晴岸,你告诉我些事情。”晴岸答道:“你想知道,那跟我过去看个究竟。”李遇道:“那人是我伯伯么?”晴岸笑道:“是不是你的伯伯,你反而自己辨认不出?”李遇道:“适才我做了个梦……”晴岸截口道:“梦见你的伯伯看这口井,脸上布满血么?”李遇回想那梦,打个寒战道:“是,他的手臂遭我一碰竟掉落了。”晴岸道:“一时倒说不明白,你并非做梦,那实实在在是真的。你昏迷了两日,井边看到的是昨晚发生的了。”李遇糊涂道:“我昏迷了有两日么?我伯伯为何这般模样?”晴岸道:“许多人中了一种剧毒,这毒有个名目叫作冬至,中毒者到了立夏就会发作,你和你伯伯也中了这毒。”李遇喃喃道:“立夏?过了怕有十来日了罢?”晴岸道:“正是,这十来日,你和你伯伯便日夜看着这口井。”李遇诧异道:“我也看了这井十来日?我每日都在近烟楼和几个诗友和一篇长赋……”晴岸不待他说完,突然急声道:“你一日也未曾去过近烟楼,那毒一旦发作,你便日夜守着井口,近烟楼里的景象,大多是毒侵蚀了心智,自己胡乱臆想。遇哥哥,快将门开了随我来,晚些怕要迟了。”

李遇微作迟疑,那扇门“砰”地裂开,他大惊之下跌坐在床,未及喊出声来,门已然轰然四碎,一股冷风夹杂木屑扑面,将他脸上刮出血痕。李遇心中大惧,呼痛也是忘记了,门外白光一闪,他只觉大力袭过,背后似有人发力猛推,身子平平地从半空划了出去,抛跌在台阶上。这一摔直是疼入骨髓,全身仿佛都散了一般,他勉强支起身子,回头一望,屋里一高一矮两人相对而立。矮的一人恰被月光笼住,能看见表情似笑非笑,正是晴岸。高的一人青衫披发,戴着面具,背负空剑鞘,站得笔直。

晴岸道:“你是灯笼儿?”那青衣人道:“我来取剑。”晴岸道:“你来取剑,那定是鼎鼎大名的灯笼儿了。”青衣人也不作声,晴岸忽轻叹了口气道:“你来取剑也便罢了,又何必连累这一群人都中了一思山庄的不解之毒呢。”青衣人道:“这与我没甚么干系,我知你不信。”晴岸拍手道:“我信你,但我心中有许多疑问,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这两人的言语,李遇听不明白,正待起身,一双胳膊紧紧将他上身连带手臂抱住,他情急扭转了头,却觉后颈大痛,竟被人一口往脖子上重重咬了下去。李遇挣扎不开,后颈上鲜血四迸,顺着脊梁淌落,他不由叫道:“是伯伯么?我是遇儿啊!”身后那人并不松口,含糊着呵呵怪笑,咬得愈加深了。李遇拼命扭动身子,那人的一双胳膊如同铁铸,丝毫没有松动。

晴岸转身看着李遇,轻声道:“这人你要一救。”青衣人道:“好。”左手一拍剑鞘,剑鞘从他背上激射出去,擦过李遇的肩膀,“噗”地击中他身后那人,李遇登觉上身一松,那人软软地瘫倒。

李遇伸手一摸后颈,沾了一手的血,异变连生,骇得他也不察觉疼痛,侧过身去看着地上那人,惊呼道:“伯伯!”晴岸道:“你莫碰他,碰醒了他尚有麻烦。”李遇心下慌乱,却天生骄傲,虽说不明原由,但也莫名有了怒气,遂不搭理晴岸劝阻,俯身扶起了李书淮,把脚边的剑鞘踢回屋中,说道:“他是我伯伯,且不说是中了毒,便要杀了我,我还是要扶他的。”青衣人手指微动,剑鞘自地上跃起,他探手握住,道:“冬至无药可解,不如将这两人一并杀了。”晴岸摇头道:“杀不得。我一年前搬进这院子,本是想等你来取剑,不料一日看见两桩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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