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情鬼夕雨(3)

莫九微笑,不再多语。

仍然被安排住在昨夜那间客厢,每日的事就是劈柴,担水之类的粗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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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夜未睡好,白日又做了一整天杂役,莫九晚上回到房间一沾枕便睡沉了过去。

梦深无觉,直到耳边咿吖一声,有人推门而入,带入一股牡丹的天香。他迷迷糊糊中暗忖这寺院的和尚好生无礼,竟然连门也不敲。睁眼看去,却是一个未见过的男子。黑色深衣,发长及腰,夜色中看不清容貌,然一双眸子莹然剔透,光华曜曜。

原来这里不只他一个留发之人啊。心中如是想着,只见那男子远远站着,却并不靠近床边,双眸专注地看着他。

莫九没有理他,又合上了眼继续睡。刀在枕下,自无畏惧,何况来人并无恶意,他要看便随他看去好了。

“虽是女子,却也只能将就了。”良久,低低的叹息声似有若无,还在房中回荡,男人已经转身而去,背影修长俊逸。

莫九一震,蓦然抓着刀从床上跳起来,追出去,却已不见男人身影。

月色朗朗,盛放的姚黄被掩上了一层轻雾,风姿摇曳,比白日更加娇艳。月华流转,他赫然注意到,牡丹原本轻黄的花瓣竟然变成了金黄色,隐隐有光华流动。

就在此时,前一夜曾听到过的杀伐哭喊之声骤起,然似远似近,若断若续,仿佛来自于另一个时空,分毫惊扰不到这里的宁静。

茫茫然,莫九往寺外走去,却在拉开寺门时被高高的门槛绊倒,一跤跌下。回神,才发现竟是南柯一梦,自身仍然躺在床上。耳中虫鸣唧唧,清晰,宁神。

伸手往枕下摸了摸,刀仍在,心中微定。

梦么?

可是为什么那么真实?鼻尖似乎还能闻到那股雅致的香气。

翻身坐起,莫九用拇指压了压自己抽疼的太阳穴,而后下床开门而出。外间景色竟与梦境中一模一样,金黄色的牡丹在明朗的月色下流光溢彩,美得动人心魄。然而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目光不自觉落向隔壁的房间,只见门窗紧闭,一如白日。

“晚上如果听到什么声音,其实不必害怕。”抱着扫帚坐在已有岁月裂痕的台阶上,小和尚手指头绕着一根青草叶。

小和尚叫戒尘,是寺中唯一的孩童。

刚挑完全寺要用的水,莫九全身上下像被水淋过的一样,汗透单衣,风过,觉得有些凉。听到戒尘的话,有些惊讶。

“你听到了?”他心中疑惑,不知昨日还闭口不说的戒尘为何今日主动提起,在他还无法确定那究竟是梦是幻的时候。

“从小就听到了。”戒尘说。“戒尘的地藏经就是这样背会的。”

莫九大奇,走过去挨着戒尘坐下,“与你背经书有何干系?”

戒尘扫过他的侧面,目光落回手中草叶上。“每晚睡觉都有人在你耳边诵地藏经,你很快也会。”

“诵经?”莫九哑然,微感失落,敢情是小和尚做功课太认真,连梦里都在背。“只是诵经?”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小和尚每日都在诵经供佛,所以睡觉时听到的是诵经。而他在战场厮杀多年,所以听到的就是杀伐之声?那昨夜那入梦来的男子说……是因为自己一直在担忧着此事吗?

戒尘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沉默下来。

莫九也并不是真想从戒尘口中得到什么不一样的答案,搓了搓脸,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随口问道:“我隔壁那间厢房为什么不准人住?”

“不知道。”顿了顿,戒尘又道:“里面什么也没有……说是很多年前有一个贵公子住在这里,院子里的牡丹就是他种的。”小和尚有些意兴索然,显然对那个厢房没什么兴趣。当然,对于一个已经戳破过窗户纸怀着忐忑紧张的心情往里面窥视过无数次的孩子来说,就算里面关着一个怪物,也不会再具有新鲜感了,何况只是一间空屋。

贵公子?莫九想起昨夜那个梦,背上掠过一阵寒意。

“那个公子呢?”伸手扯了扯被汗粘贴在身上的衣服,风趁机灌入,却比贴在身上舒服。

“离开了吧。”戒尘不是很确定,合掌念了句阿弥陀佛,“莫九师兄,你想洗澡的话可以自己到灶房烧水,寺里有澡房。”

莫九一怔,看了看自己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衣服以及纠结的头发,而后失笑,原来这小和尚拐着弯在说自己该洗得澡了。

“爱管闲事的小和尚。”敲了一下戒尘噌亮的光头,他站起身,大步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莫九师兄……”戒尘摸着被敲疼的头,喊,想跟他说他还没砍柴,掌管膳食的戒苦师兄会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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