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的邪恶夫君(122)

从马背上生生坠在悬崖硬石上的疼痛都像是不痛了,我站了起来,往悬崖边上走了两步,想看看悬崖下面。与他同归于尽好,我能活着当然更好。他死了。而我还活着。因为活着,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珍惜在没有他的世界上,我的生命。我怕踩着悬崖边角的石头,一个不稳,就也掉下去,于是我趴下,趴在悬崖边上看下面的深渊。看不见,入眼就是升腾起的云雾。这地势那么险要,山那么高,悬崖那么陡峭,深渊那么深,他一定是死了。他掉下去一定死了。

他钵可汗和金善见出了事,赶来悬崖时,我正在笑,他钵可汗的部下这会也到了,他钵可汗看了看我,慎重地与部下吩咐道:“这位姑娘伤心过度。你们,护送她回行馆。你们,找条路下去,要找到丞相!”

“是!”

“是!”

突撅武士与我作请,送我回去时,我仍在笑。金善见状,与他钵可汗道:“父汗,今日我也累了,我与她一起回去吧。”

他钵可汗点头。“回去喝点参汤压压惊,我在这里等等有无丞相的消息。”

金善看着我,近乎小心翼翼地道:“你别太伤心,也许……。也许丞相还活着,你们汉人不是有一句话叫作‘吉人自有天相,吗?”金善呐呐道:“丞相若不是救我耽误了时候,是不会出这样的事的,都是我的不是。”金善苦恼低泣道:”梁国丞相若真因我丧生了,我与跌苏大哥怎么交代啊……”

被金善扶进突撅武士赶来的马车里,我仍在笑;不是伤心,真的不是伤心,他钵可汗和金善当时离的远,看不到我拔下发笼插一进了那笨马的后臀,致使它受不住疼痛狂性大发。我神不知鬼不觉,间接地把南宫绝杀死了。我终于把他杀死了。在今天,终于把他杀死了。

后来的很多天,我都处于这样的精神状态,称得上是傻笑的微笑,所有人都说我是伤心过度,连他钵可汗请过来问论的庸医也那样说。直到有一天,那是南宫绝掉下死人谷后的十七日,我终于笑不出来了。他钵可汗下榻的行馆里,南宫绝活生生地站在了我面前,围在他身前身后的,是描述明月姑娘在他舍身相救,坠身悬崖后,是如何如何地伤心过度,以至茶饭不思,相思成疾的突原武士们。甚至于他钵可汗和金善都附和我如何如何悲痛欲绝之类的话口南宫绝抱起了我,而我也终于笑不出来了口甚至是他死,去后的第十七日再看到活着的他,就笑不出来了。

离开行馆,南宫绝带我回南宫世家的马车上。他抱着我,我看着他破旧且脏乱,见证着在悬崖下生存了十七日,死里逃生的衣服;好在期间他有洗浴。身体不脏,身上没有难闻的气味。他说着话,问着我话,吻着我,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什么反应也没有口如果说以前的十七日是高兴的傻了,是假傻,见到他活着后,就是真的傻了。但我这反应,显然让他误信了传闻,关于他舍身救我生死巨侧,我伤心过度的传闻曰一人说他可能还不信,两

人说他可能也还不信,三个人,他就动摇了。哪怕以我们之间的关系,他出事我会难过,想也不用想,他就能断定这是不可能的。我拍手称庆还来不及。但三人为虎,所有人都那么说,他就相信了。只怕这一刻我的呆傻,他也只以为我是高兴过度。他嘴角弯着笑弧,显而易见的偷悦。

当晚奶娘侍侯我沐浴,这么多人,也只有奶娘清楚我的心绪,之前的痴傻是高兴,高兴是真;见到南宫绝生还的痴傻是悲痛,因为太痛苦了。所以整个人麻木的一点反应都没有了。奶娘幽叹道:“丞相也真是命大,死人谷从来就没有人能活着走出来的。丞相掉进死人谷竟然也生还了……”言下之意,想要他死哪有那么容易。奶娘想必是忧惧我会真的悲痛的傻掉了,竟是劝慰我道:”丞相危机关头肯舍身相救,看来对郡主还是有几分真心的。郡主何不将计就计,现下连丞相都以为他救了郡主一命,郡主感动之余不计前嫌。正是消掉他戒心的大好时候。郡主这个时候对他剖露真心,他一定会信以为真的。取得他的信任,总比他始终戒备你方便对付他多了……”

南宫绝虽然生还,但坠下悬崖,伤势还是很重,从他钵可汗住的行馆接了我回来,他便处于昏睡状态,由大夫和下人服侍着在床上睡了。端着侍女煎给他的药雅门进屋。卧房里除了昏睡在床的南宫绝和我,再无旁人,将药放在桌子上,背对他而立,用调羹搅着热气腾腾的汤药时,我也慢慢取出了衣袖里的砒霜。打开包着砒霜的纸包,要将砒霜往他的药碗里倒时,许是从没直接做过杀人的事,饶是此刻要再次杀死我汝阳王府不共戴天的杀家仇人,我的手也止不住地发抖,砒霜的粉末迟迟没有倒进药碗。背后的床上,他的呼吸均匀而平稳,应该还在昏睡中,我却心虚地回头看了看他,看他是否睡着,确证了过后,心里才安定了些,然临到再次准备要将砒霜倒进药碗,心里又虚了起来。禁不住仓皇四顾,明明门窗掩的严严实实,也怕外面有南宫绝的人在看着口风平浪静。外面连一丝风吹草动都没有口应该没有人。我战战兢兢再次要将砒霜倒进药碗口可周遭越是平静越教我心里发毛,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南宫绝若知我起心毒死他,会怎样对我?成不了事不要紧,可成事了又如何?那匹笨马挥下深渊,粉身碎骨,找不到我刺它后臀的证据,南宫绝丧生属于意外,追究不到我的头上;可我若毒死了南宫绝,是一定会落下证据的,杀人偿命,我会为他陪葬,到了阴曹地府都摇脱不了他。他又是丞相,他之死,朝廷也不会放过我。汝阳王府父母兄嫂们已背负了通敌卖国的罪名,遗臭万年,难道我也要背负杀人的名声给祖宗蒙羞?况且还有活着的估儿,我不能弃他于不顾,要将我汝阳王府仅存于世的血脉抚养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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