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的邪恶夫君(55)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他坐在湖上的亭子里已经快两个时辰了,两个时辰,便一直坐在那里看春雨如画,雨打荷塘。从一大早就坐在那里。那时候我才刚起床。才因与趺苏的约会在这个烟雨蒙蒙的日子里一大早就进行梳妆打扮。半年了,已经半年了。与趺苏一别已经半年了。我实在按捺不住要见他。一年一度的花朝节又要到了,我二八之年的生辰也要到了。我要问问趺苏,当真可许我一个未来,许我一个怎样的未来。尽管我心急如焚,到底还是秉持着我的矜持。没有亲自上门拜访福员外。也怕在旁人面前现出那样的小儿女情怀。使身边一个小侍女去与福员外说,让福员外为我与趺苏传话。月儿要见他。他的月儿要见他。趺苏到底不负我所望,小侍女捎回趺苏赴我今日之约的讯息。今天是多么美好的一个日子啊。

从清早便坐这里梳妆打扮,两个时辰了,坐了两个时辰了。南宫绝也在我卧房对面的亭子里坐了两个时辰,赏春雨之景时间或抬头望我一眼。俊雅的脸上始终挂着呵呵笑意,若与我目光对视上,他则笑得更加赏心悦目。他好像知道我今日有约会似的。也好像女为悦己者容,我画眉添妆是为他似的。

整整一个冬天过去,从他那晚问过,他若放弃仇恨,我愿不愿意跟他在一起,已经整整一个冬天过去了。他并没因我不留情面的拒绝而羞恼成怒,甚至只是当晚带着困倦的微笑,或者那么一点点隐伤离去,第二日,面对我,他又是那样坦然自若的慧黠笑意了。照常会在北皇漓北皇缮来看望我时,不受欢迎地到来,弄得场面尴尬而又不愉快。照常会在襁褓中的佑儿将口水蹭到我脸上时,掏出手绢,重重擦我的脸。照常会在我出府时等在门口嗑瓜子,扔那么一两颗瓜子壳到我身上。照常会在三哥试穿我新缝制的衣服时,他低头看看他身上的衣服,甚至拉扯一两下,抬眼看着我,微微咬着嘴唇,一双瞳仁上暗流涌动,乌云蔽日。——我会给家人缝制衣服,可是我的家人,从来不包括他。

我们的关系一如相处的这十年,争锋相对分毫不让,就像他在我要赴另一个男人的约会时蓄势待发地等在外面,他想做什么,想搞破坏么?从清早到正午,两个时辰的梳妆终于妥帖了,今日约趺苏上阳湖相见,可以出发了,我才有出门的心思,他已先自站起,手中折扇击打着另一只手的手心,闲情逸志的形态,亦是要出门闲游的样子,“差不多就行啦。”他看着我的妆容,怡然侃道。

出汝阳王府大门,他先上了我的马车,我不知是请他下去,还是我将我的马车让给他,自己坐另外的,他看穿了我的心思,说道:“今天我保证一直待在马车里,就算下来走走,也离得你远远的,行了罢?”

“你要言而有信。”

说过这话,我上了马车,他拉我的那一把,我也没避开,倒看看他今天想做什么。

春雨如油,又细如牛毛绣针,马车的帘子是打起的,一路我赏看着春雨,他煮着茶,茶烟缭绕中,看得到他春风般的笑容,他没抬头,也知道我在看他,说道:“我放了梨花,要不要喝?”

“这时节怎么会有梨花?”

“去年的,我风干的。”

他将一盏放了梨花的茶递给我,我喝了一口,他问道:“如何?”

我实话实说道:“和我母妃煮的一样好喝。”

“还有呢?”

“还有什么?”

他坐正身体,看着我道:“就没想到些别的什么?”

莫名其妙,还能有别的什么?我不冷不热道:“没有。”

他复又将身体靠回背垫,目光幽深看着我,折扇击打着身旁的茶几,慢慢吐字道:“果真是倾城倾国呢。”

我宁愿他讽我几句或者斜眼睨我,这样正式的,以一个男人打量女人的目光来瞧我,着实令我不舒服。再不看他,也再没有与他继续说话的意思,如此车厢里奇异的气氛倒散去了,只余缄默。是片刻后他打破的沉静,他宽容笑着,一副施恩者的面孔和语气:“没有想起什么就算了,谁叫我心软呢。”

在他的身上,我可看不出一丝心软的影子。

“……尤其是对明月。”他继续笑着,悠然说道:“只要……”

“你不要说了!”我蓦地打断他的话,嫌恶地从他身上收回目光,望去车帘外。

半响,听到他轻而低的说话声,颇有几分认真的味道:“我说的是真的。”

上阳湖就在眼前,许是春雨绵绵,南宫绝当真没有下来马车的意思,春夏为我撑着油纸伞,扶我下车,这样几乎看不见雨珠的小雨漫天下着,乍看像是雾景,倒实在不让人觉得有下雨的味道,甚至不想撑伞,就那样在雨中转几个圈,让长裙飘起来。上阳湖上有浅雾,远看是白烟似的雾,走近了,那细小的雨珠打在湖面上,千个万个针尖小的水涡,搅扰着,荡漾着,绿波鳞鳞的湖面尽是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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