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朱谣(120)

她难得霸气主动了一回,听他说了这句话,脸一沉,撇腿就要跨下去。

“哎!”他又气又恨,箍住她的腰一按,又让她坐回去,她这是折腾谁呢!他滞了一下,还说他呢,她也瘦得只剩一把骨。

“紫孚她们呢?”她坐在他身上,就差双手抱胸一副要债表情了,她也知道,能和他讲讲价钱也就这会儿了,等他回过神来,就不好对付了!“难道……”

他又用眼角瞥她了,已经开始变得不像刚才那么好拿捏了,拉着调子反问:“难道什么?”

斓丹沉吟了一下,心一横,下了重饵,她抬了抬身子向后动了动,让他进来,到底还是害羞了,脸红到脖子,也有些疼,她捂住脸,哽咽起来,“你让她当了你的皇妃吗?”

申屠锐一时脑子又发懵了,哼了哼,身体紧绷起来,闷闷说:“什么皇妃!我问她想去哪里,她说凤扬,我就送她去了……”

斓丹还捂着脸,哭就没哭了,只剩害羞。

申屠锐轻轻拉开她的手,双眼深深冥冥,有潭水有星光一样水亮闪烁,他直直看着她——就连他自己也搞不清,为什么中箭倒下的瞬间,还会看见她,而且异常清晰。整个世界都暗了,唯独有一束光照到她身上,她惊慌失措,尖叫痛喊,好像中箭的是她,他怀疑自己倒下去用了很长时间,长得看见她跳下马,向他跑过来,那一刻……这张脸就是丹阳的脸了。

只有他的丹阳,才会为他那么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斓丹也在看他,从他被笛声唤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上天的心意!这个男人是她的,是这个世界上,她最能理直气壮拥有的人!

她撑住他的胸膛,弓起背来吻他,所谓底气,就是两情相悦,两心相知——她再不是依附于他的藤蔓,在她离去时,他脸上的痛楚和绝望,让她明白,他也是需要她的,她也能成为他疲惫的心能依靠乘凉的大树。

他离去时,他没有及时出现在门口时……她动摇了,怀疑了,可是现在,她比此生任何时候都确定,他还是她的,必须是她的。

反客为主,是因为……不仅他拥有她,她也拥有他,不管他是北漠质子,还是大晏皇帝,不管他姓诸戊,或姓申屠,他只是那个人,陪伴她爱恋她同时也需要她陪伴,也被她爱恋的人。

他是个好老师,以往所学让她此刻无往不利,他沉醉了,她也陷落……去往只有他俩才能一起去往的云端深处。

申屠锐觉得这一夜难得的好眠,身体精神都在一种久违的愉悦放松中醒来,以至于他没睁眼就先微微笑了笑。

手摸索了一下,床畔竟然是空的!

他猛然睁眼,心中有难言的惊恐——就如那一夜,他在她怀中安眠,觉得世界再纷乱,他仍有栖身之所,可是一转眼,她就离开了,他的世界只剩比潼野城还残败的废墟弃地。

就因为他经历过伤害,知道这种伤口如噩梦缠身,才深怕自己在气恨之下,也留给她这样的伤痕。

她的枕头上放了枝油菜花,这个季节哪里会有这个?他拿起来细看,原来是用黄绡做的,她很费了一番功夫吧,做得惟妙惟肖。

斓丹端了早饭进来,申屠锐觉得被她窥破秘密,有点儿孩子气地一转身,背对着她。

斓丹抿嘴一笑,把托盘放在桌子上,站在床边看他的背,“原来真的是你……每年四月十二都绑一枝油菜花在我院中的柳树上。我一直以为是哪个小太监爱慕我宫中的宫女,才年年春季以此示意。”

他对着床里闷闷一哼,笨蛋。

“为什么是四月十二?”她疑惑。

“那是我生日!”他总觉得,那一天该和她一起分享,不管是喜乐还是悲忧,他不能出现在她面前,还是想让她知道。

斓丹眼眶红了红,那时的她太不自信了,就连他这样示意,她都没想过会有人默默喜欢着她。她感动,也高兴,更明白地感到,原来她那么早就在他的世界里了。

“可是……为什么是油菜花呢?”她撅嘴,他要是送些表示爱情的花朵,或许她就不会那么懵懂无觉了。

“因为你就像朵油菜花。”他不满地说,她还挑肥拣瘦起来了?

斓丹神情一黯,“那时候……我真的不漂亮。”在后宫的姹紫嫣红中,她真的只算油菜花这种水准吧。

申屠锐听出她的失落,转过身,坐起来,姿态优雅地倚着床头,“你总是穿着浅黄色的衣服,就像我生日时漫山遍野盛开的油菜花。”她怎么不漂亮呢?在他眼里,她就是最美的。

斓丹僵直地站了好一会儿,似乎毫无遗憾了……那段平凡甚至晦暗的岁月,瞬间好像被春光,被铺天盖地的清新黄花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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