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无双局(48)

“将来你若有难……林一川会救你。”

她用得着林一川救?穆澜不屑之极:“林家除了有钱,还有什么?他再会做生意,不过就是个商人。”

杜之仙居然说道:“事已至此,你若说用不着,岂不是特别傻?”

“事已至此,师父也不肯告诉我一句实话吗?”

耳边传来杜之仙气若游丝的声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东厂想要下属忠心,也需要用钱笼络。谭诚看上了扬州首富林家……竭泽而渔,不如授人以渔。抄没林家不如让林家成为取之不尽的钱袋。林一川面相不凡,他日成就绝非一商贾。”

谭诚看上的人,不奉他为主,就与之为敌。一个商人斗不过东厂,只能投靠。林一川面相不凡,也许还会成为谭诚心腹。师父未雨绸缪,提前让林一川欠下一个人情。或许将来她这个珍珑刺客落在东厂手中,他能救她一命。

绕了这么大个圈,全是为了她。穆澜大恸。

“师父对不住你……”

“要死了还这么罗嗦!”

身后再没有声音,穆澜惊愣地停下了脚步。直到感觉到细微的呼吸声,她才松了口气。她真怕老头耗尽精力,突然猝死。

出了院子,雁行正站在轿旁,态度无比恭敬:“穆公子。小人送您与令师回府。”

不是来是的竹帘小轿,八抬的宽轿。

穆澜轻轻将杜之仙送进轿中,陪他坐了:“要稳要快。”

第32章 刺青

没有那枝百年老参,搜罗了家里余下的参煎成一壶浓浓的参汤。穆澜灌进杜之仙嘴里,摸着他的脉膊,感觉到强壮了一丝。

指尖下的手腕像一截枯木,褐色的皮肤贴在枯瘦的骨头上,隐隐能看到紫黑色的血脉,师父才四十出头,身体已如八旬老翁。

油尽灯枯。

也许是参汤补气,杜之仙的呼吸变得平稳。

哑叔的眼睛红红的,不停地搓着粗糙的大手。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推开雕着五福的雕花床板,拿出了一只匣子递给穆澜,比划着手势。

“救命的?”穆澜看懂了,赶紧打开了匣子。

里面放着一幅绢。绢上绘着赤身男子与针炙穴位。

穆澜医术不精,也懂得简单针炙。她利索地取了银针,哑叔却拦住了她,着急地比划起来。

“医者无男女。”穆澜冷着脸生气,“从小教我如何扮男人,今天才想起我是女孩?如今生死攸关,他是我师父,我不需要避嫌。”

哑叔看着形容枯槁的杜之仙。一辈子没有违过他的命令,他真是为难。

“死也要讲礼!哑叔,他是老糊涂了,你也是吗?现在救命要紧,有时间去请个大夫来给他针炙?”穆澜厉声说道。

哑叔低下了头。

“去熬药吧。”

就当你没看见不知道。

哑叔艰难地朝门外走去。他回头看了眼床上躺着的杜之仙,叹了口气,关上了房门。

脱了杜之仙的衣裳,穆澜又是一愣。她飞快地回头,看到房门紧闭着。她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杜之仙的肩上有枚刺青。刺着一枝丹桂。难道他的守礼并非是为了男女大防,而是为了遮掩这枚刺青?

穆澜想起他那件骚包的白色绸袍。上面绣着簇簇金黄丹桂。这让她想起了教她武艺的师傅。

六岁那年,穆家班的船到了应天府,母亲酿的药酒易外缓解了杜之仙的病情。母亲留了杜之仙在船上,顺着大运河送他回扬州。她在船上跟着杜之仙念了一个多月的书。到扬州后,穆家班在附近演出,盘恒了三个月。她一直留在杜家读书。那时侯,杜之仙请来了教她武艺的师傅。

他个头和杜之仙差不多高,全身笼罩在宽大的黑色斗蓬里,脸上一直戴着副面具。穆澜记得,那幅面具的左侧浅浅刻着一枝花。花形刻得太浅,她从前一直没看出来那是枝什么花。

“原来是枝丹桂。”穆澜今天才明白。

面具男连姓名都没告诉过穆澜,只让她称师傅。

老头儿教她习文。师傅教她武艺。在穆澜心里,她更亲近老头儿。

面具师傅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难觅。想来就来,说走就走。有时会出现在杜家。有时会在她舱中留下印记,让她上岸去见他。

他教导她武艺,更多的时侯是先教了招式与方法,让她自行练习。再出现,就是考校之时。他从不和穆澜说一句废话。穆澜性情活泼,小时侯说俏皮话,等于对牛弹琴。年纪渐长,穆澜想方设法刺探面具师傅的底细,无论她说什么,面具师傅都当没听到。久了,穆澜都觉得对方是座万年不化的冰山,无趣之极。

穆澜刻苦努力。老头儿时不时也会提醒她练功。母亲与穆家班的人都以为她练的是走索杂耍功夫,看不出她练的是高明的武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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