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117)

付家的活人永远比死人重要,付家的前程永远比子女重要,从未有人愿意费心,去顾全她的体面,遑论一个牌位。

闻恕倒是没想那么多,付毓扬是她兄长,她又是他的发妻,于情于理,问上一句都是应当的。

谁料,她却走了神。

他在她虎口处轻捏了一下,付茗颂立即回过神,点头应好,轻声道了句“谢皇上”。

要事交代完,闻恕起身欲要回景阳宫,忽被扯住衣袖,付茗颂好奇的仰起头,“皇上去何处?”

这个时辰,他还病着,难不成还要处理政务?

付茗颂皱了皱眉头,心道如此不好。

“风寒,易过病气,今夜朕宿景阳宫。”他如此道。

不知是不是老天不配合,他说完这句话,窗外便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风夹着雨扑向窗内,将藕粉绣花布帘吹的飘起。

不及他回话,付茗颂小跑至窗前,探过身子将轩窗阖上,又匆匆跑回来,“下雨了。”

正此时,遮月送了药来,她瞧着他喝下,将瓷碗递给遮月,遮月伏身退下。

她看着他:“皇上今夜留下吧。”

闻恕看了眼窗外,朝她抬了抬眉:“不怕过了病气?受风寒可是要用药的。”

付茗颂摇头,朝床榻走去,伸手将床幔往两边勾起,“臣妾身子强健,没那么容易沾上病。”

闻恕不答,只看她忙前忙后,那纤细的小身板,哪里也不跟“强健”二字沾上边。

不过,闻恕确实就没打算走了。说起来,若是过了病气……

昨日早就过了,哪还等到今日呢。

翌日朝后,元禄怀里抱着十几卷画像,艰难的从内务府去往御书房。

谁知今日来了稀客,闻争。

元禄道了句“恒王殿下”,便将画卷放置桌案上,“皇上,都在这儿了,京中有身份,年龄又不过三十,还未有家室的,统共便没有几人。”

闻争手里握着个橘子,没正形的剥了皮,探头往前瞧了了眼,正好见其中一幅画像中的人,巧,他识得这人。

是以,他好奇一问:“这人犯事儿了?”

闻恕抬头睨他一眼,十分平静道:“给苏家相亲事,你在宫外,若是有合适的,多留意。”

“咳,咳咳——”闻争叫橘子噎住,讪讪道了句“真狠”。

苏禾对他什么心思,谁人不知?

依他对苏禾的了解,若是知晓此事,怕又是一顿好哭,闻争啧啧两声,抿嘴摇头。

第59章

十月二十三,未时末,日头偏西,将落不落。

考官收卷,秋试结束,长青街上各个衣着干净、手持折扇的男子大谈考题。

这些人大多是世家子弟,说起来压根不必赴考,不过来走个过场,若真运气好进了六部,往后还能在外吹嘘说是自个儿考上的。

付毓扬背手走在一旁,众所周知当今皇后是他幼妹,因而这些世家子弟,对他也难免奉承。

刚与他结识不久的席出杰凑过来道:“听闻付兄自幼拜在文坛大家门下,想必今日这考题,难不住付兄吧。”

付毓扬倒是实话实说,“难住了,怕是要来年再考一回。”

旁人都当他说笑,这些人里头,哪个不是来走过场的,即便是真考不上,动动关系不就成了?

何况,他还是皇后的兄长,这个面子,礼部还能不给?

不仅外人这样想,姜氏亦是如此道:“这回落榜,又是要磋磨一年,不如进宫去求——”

“母亲。”付毓扬皱眉,“父亲的面子里子都丢没了,您给儿子留留吧。”

姜氏讪讪住了嘴,她这个儿子,哪里都好,模样、学识,在她这个母亲眼里皆属上乘,就是性子实在清傲……

且非付严栢那般假清傲。

晚膳后,付毓平从洗春苑来,问了他考的如何,听他把握不大,拍两下他的肩,说了几句宽慰的话。

付毓平年纪尚小,家中排第四,也不过比付茗颂大几个月,如今还未十七。

若非年岁尚小,他便能同付毓扬一同赴考。

回了洗春苑后,付毓平又钻进屋中,刚捧起经卷,房门便被推开。

来人带着几分戾气,连带着推门声都重了些许。

“你成日只知读书,娘的事,我的事,你便全然不管了?”付姝妍咬牙气道。

付毓平抬头,听她这话,大抵知道她打听出云姨娘的下落。

他握住拳头,挣扎一下,还是望向付姝妍。

“她现在,”付姝妍说着,红了眼眶,“叫牙婆卖到平周郡,在大户人家做奴,你说,你说大夫人心可真狠。”

付毓平紧紧抿住唇,姐弟二人你望我我望你,静默半响。

“咯吱”一声,付毓平起身走向高几,弯腰从高几下的一道暗格中拿出黄花梨制的匣子,回身放在付姝妍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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