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143)

还不及付茗颂颔首,便远远望见几道身影缓缓而来,宫人、朝臣、妇人跪了一地。

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那身龙袍。

薛显清、沈其衡与宋长诀紧随其后,似是还未将公事道尽。

就在此刻,庄玉兰身子紧绷,估算着沈其衡走过来的步数,准备在这冰天雪地中滑一跤。

且这一跤还得滑得恰到好处,不能真结结实实摔下去,需得让沈其衡扶住她才行。

然而,不等庄玉兰找好契机,脚边忽然窜出一只白色幼犬,还低低呜咽了一声,吓得庄玉兰当即抬脚后退。

“砰”的一声,撞在了木栏上。

而谁也没想到的是,那栏杆竟就这样晃了两下,断了?

围在望鲤台赏景的姑娘们纷纷惊呼着往后退,付茗颂当即松了抓着栏杆的手,却免不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引得身子前倾,然而,本该是退后一步便能避免的灾难,可她脚底这双绣鞋却忽的打滑——

眨眼间,众人纷纷倒吸一口气,几乎是同时,“哗啦”一声,沁心湖面的浮冰碎了个

彻底。

对面的陈思意惊呆了,身边的小丫鬟吓懵了神,哭道,“姑娘,这、这如何是好啊!”

陈思意吞咽了一下,“慌、慌什么,那幼犬是丽嫔的,与我何干?”

她起初,只不过想让庄玉兰出丑罢了,谁知那栏杆能断?谁想得到?

而与此同时,那并行的几个男人皆是胸口一紧,闻恕手心紧握,那张脸倏地泛白。

第72章

冬末的湖面浮着冰,刚刚消融,正是最冷的时候。

众人心惊,眼见数丈高的水花渐起,纷纷惊叫不已。

几乎是同时,那抹玄金色身影从雪地一闪而过,直往望鲤台的反向跑。

那是下坡路,比之望鲤台,离沁心湖更近。

“扑通”一声,湖面荡起一圈圈涟漪,那抹身影淹没于湖面。

快到元禄都来不及反应过来,待回了神,他才惊叫道:“皇上!皇上!”

薛显清则三步并两步地奔向望鲤台,那还有个怀着他骨肉的公主殿下。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侍卫、太监皆跳了湖,没跳下湖水的,则在岸上卖力喊着皇上皇后,怎么也得体现一番衷心。

宋长诀一时回神,攥紧手心,一把拽过在岸边徘徊的元禄,“愣着作甚?宣太医!”

元禄叫他这一吼,耳朵嗡嗡响,一时竟忘了宋长诀不过区区五品官员,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快,快宣太医!”

宋长诀在一旁补充,说:“离这最近的一处宫殿是何处?烧炭盆,备暖炉、长巾和衣裳,快去。”

“对,快去,快去!”元禄急哄哄吩咐小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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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前,付茗颂从断裂的护栏处跌入湖中。

数丈高的望鲤台往下坠,她胸口紧缩,可不及多做反应,便已“砰”地一声落入湖中。

要知道,俞州位于大楚中部偏北,她不是江南水乡长大的姑娘,不会水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于是,她蹬了两下,顺着重力沉入水中。

刺骨的湖水淹没至头顶,溺水的窒息感濒临死亡,那瞬间,她眼前仿佛出现一只绘着红色水莲花的瓷瓶——

有太监的高喊声,“皇上说了,赐死——”

随即,湖水堵住了付茗颂的喉咙和耳朵,她四肢放松,不断往下沉,只有胸口处钻心的疼痛让她清晰感觉到,还没死。

但快死了。

这种等死的滋味儿太难受了,难受得叫人熟悉。

她鼻尖一酸,两行泪没入湖里,湖水分明堵住了耳朵,可那些声音是确确实实传进她脑子里的,容不得她忽视———

有小男孩尚且青涩的声音:

“宋宋别怕,宋宋你把手松松,你这样我怎么把它赶出去。”

“宋宋,你再哭,爹娘该以为是我欺负你了。”

还有女人厚重又尖锐的嗓音:

“进了尚家的大门,便要照着规矩做事,只要你们听话,好处自少不了你们,将来攀上枝头,你们便知何为荣华富贵,再不用寄人篱下,看人脸色了,可知?”

“你们之中呐,只有学得最好的一人,将来才能伺候贵人,其他的,都只能去那花街柳巷,伺候那些鬼男人,哪日被玩死在床榻上,也未可知!”

“一支舞都跳不好,看来,也就是那个贱命。”

“将来,也就是个任人玩-弄的玩意儿。”

“往后,你便是这红韶苑的宋宋姑娘,记得在尚府学的,浑身解数地用上,这所有男人都将为你倾倒,你只需静静候着,候到贵人来,便可。”

紧接着,声音戛然而止。

她脑中仿佛崩断了一根弦,“叮”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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