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98)

元禄又是一顿,狐疑的抬头瞥了一眼,这才匆匆起身叫了龙撵。

天色稍暗,余晖落在沁心湖面上,波光粼粼,只叫人赏心悦目。

天巧楼位于湖东,从阁楼上望下去,一览无余。

今日宴上,除却沈国公一家,来的皆是亲近的几位皇亲,气氛倒是融洽。

付茗颂与闻恕分别坐于沈太后左右,姑娘十分周到的时不时给沈太后添菜倒酒,一晚上嘴边的浅笑就未曾放下过。

可偏偏,就是没抬眸看过他一眼。

闻恕面无神色的握着酒盏,掌心贴着杯沿,来回转动,心下暗暗数着她饮了几杯酒。

旁人在说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脑中只有方才姑娘在御书房中不知所措的模样。

约莫一个时辰,沈太后酒后头疼,这家宴才算散去。

付茗颂扶着她上了步撵,嘱咐素心:“吩咐御膳房做碗醒酒汤,给永福宫送去。”

“是,奴婢这就去。”素心应声道。

付茗颂在原地站了会儿,方才那几杯酒下肚,头亦是有些昏。

她揉了揉太阳穴,刚一转身,就撞上男人坚硬的胸膛。她踉跄两步,闻恕伸手扶住,才堪堪站稳。

“头疼?”他抬手按在穴位上。

她猛地一僵,撇过头应了声。刚抬脚要走,便被桎梏住手腕。

“躲了朕一晚上,你还想躲哪儿去?”他垂眸道。

付茗颂仰起脸,“臣妾为何要躲着皇上?”

“你动了朕的暗格,你当朕不知?”

话落,付茗颂一滞,彻底没了声儿。

秋风四起,凉意渐渐。泛黄的树叶叫一阵风抖落下来,惊了三两只鸟儿,扑腾着翅膀飞向高空。

闻恕从遮月手中接过披风给她系上,“走走,醒醒酒。”

说罢,不容分说的握着她的手腕,往前方石子路上去。

身后随行的宫人跟了一队,轿撵就停在不远处,见此情形,纷纷一愣,只敢远远跟在主子身后。

付茗颂心里七上八下的,走至半道上,才抬眸轻声道了句:“我不是有意动的。”

闻恕抿了抿唇,许是饮过酒,嗓音有些浑浊,“她叫宋宋。”

付茗颂一怔,脚步攸的停滞,仰起脸看他。

闻恕停下脚步,低头对上那双好奇的眼睛,轻声一笑:“长的同话本子里那种会勾人魂的狐狸精似的,朕初见她,便是叫她勾了魂。”

面前的人眉头轻轻皱了下,吞吞吐吐的应了声:“哦。”

“白日里可吟诗赋,夜里可谈风月,还唱的一口好淮腔,尤擅琵琶。小小年纪,一支‘凤栖台’跳的名动南北,朕当初觉得,这世上女子,应都如她那般才是。”他声音轻缓道。

付茗颂咬了咬唇,从他口中,好似能想象出那人的模样。

灵动、张扬,美艳的不可方物。

她忍不住道:“然后呢?”

“然后?”闻恕勾了勾嘴角,“朕将她接进宫,以为是段良缘。”

他抿了抿唇,笑意尽敛,“直至一封封密函从御书房内传了出去,什么诗赋风月,计谋而已。”

付茗颂听的一愣,杏眸睁大,心口猛地一缩,呼吸微滞:“那,她呢?”

“死了。”

“咚”的一声,付茗颂几乎能感受到耳膜被重重敲了一下,眼前一晃,她喃喃问:“怎、怎么死的?”

男人垂眸,目光紧紧盯着面前这张脸,静默半响,才哑着嗓音道:“自尽。”

姑娘面上一阵错愕,似是没料到这种结果,张了张嘴,又紧紧闭上。

闻恕一只手揉捏着她的下巴,像是在把玩物件似的,含笑道:“宁愿死也不肯留在朕身边,她心里,当真是没有朕。”

付茗颂心下沉甸甸的,目光呆滞的望着他。

闻恕神色一转,“今日看到那幅画,是不是叫你觉得委屈了?”

任哪个女子,应都不愿成为另一个女人的替代品。即便从始至终就是她。

付茗颂怔怔的抿紧嘴角,半响朝他摇了摇头。

他给她的够多了,若不是他,说不准今日,她便真叫老太太许给哪个大户人家做妾了。

付茗颂攥紧手心,这还有什么可委屈的?

闻恕垂眸,定定的看着她。

他大抵能瞧出她在想什么,不由捏住她的下巴道:“可以委屈,朕许你委屈。”

他原本以为,若有机会再见到她,定要将从前那些账一笔一笔讨回来。

可对着这样一双将前尘过往忘的一干二净的眸子,如何都下不了手。

不仅是下不了手,还想哄着。

他甚至都搞不明白,为何非得是她?

大抵,这便叫做栽了。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亲了下那张紧紧抿紧的小嘴,顺着姿势,干脆环着腰直将她抱了起来,走向不远处的轿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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