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和她(10)

他落下手,一言未发,就已经吓得她疾奔下台阶,奔到那颗矮梅下立住,不等他发话,就踮起脚,把自己的手腕朝着那绳结套了上去。

“我让你吊了?”

她浑身一颤,慌忙又把手松了下来,手足无措地站在梅花下。

那真是一副盛大的景色,繁开的梅随风幽静地飘落,天光未尽,为树冠,为树冠下的人,鎏出一层金色的绒毛,她腰间的束带已经松了,长绦扬起,如巨鸟的长尾一般。

“把袍衫脱了。”

她闻言,耳根一下子红了。手指猛地抓紧了衣襟,不敢看张铎,更不敢看自己,角落里雪龙沙尖锐地吠了一声,她整个人差点挑起来,慌地扯掉了腰间的束带,与此同时,一包不知是什么东西一下子从她的束带间掉了出来。然而她此时已经顾不上了。

松大衣襟陡然被风出开,白皮雪肤在昏光之下一览无余。独剩那一身可怜的抱腹,遮蔽着那零星不记的一点体面,她试图用手去遮挡,前面却冷飞一句:

“不准遮!”

“好好……”

她几乎要哭了,一时之间,手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放,索性抬起,慌乱地把自己的手腕往那梅树上的绳结上套去。

一道韶华盛极之色在张铎眼前绽放开来。

雪堆出来的皮肉吹弹可破,除了膝盖上淤青之外,没有一丝瑕疵,双腿交错而立,徒劳地想守住什么,却让那丛年轻的荫绒/绒动,摄魄勾魂。乌浓的长发一半垂在胸前,一半散在背后,迎接着偶尔飘落的两三朵梅花。

只要扬鞭凌/虐上去一道,就能把这一副绝色点燃。

然而,张铎只是静静地坐在石阶顶,隔十米之距,扫了她周身一眼,手中的鞭子一下一下地拍在掌心。

“不反抗?”

她根本不知道他在问什么,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问,瑟瑟地站在冷风里,颤声道:“别杀奴……奴不能死的……公子说什么奴都听……”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她走去,直至她面前,方冷冷地笑了一声:“你怕死?你怕死你敢藏刀弑君?”

说完,扬鞭照着她的下/身就是一鞭。

她痛得叫出了声,顿时激起了伏在一旁的雪沙龙。

“不躲?”

她牙关乱颤,拼命抓住腕上的绳子,“饶了奴,奴要活着……兄长见不到我,也会活不久的……”

“呵,谁让你装成这副模样!”

第6章 春雪(五)

“谁……”

席银一时懵了,谁会不怕一个厉鬼一般爪牙锋利的人。她的魂都要被撕碎了,哪里是能装出来的。

背后一阵炸裂般的疼痛,从背脊一路冲上她的脑门心。如果说第一鞭只是他下的一个警告,那这一鞭子才是他的实意。她小的时候在混乱的世道上讨生活,挨得打也不少,却从来没经历过这样切肤入骨的痛,不妨脖颈牵长,青筋凸暴,里内的气儿却猛地滞在胸口,连喊都没能喊出来。只剩下一身骨头皮肉在即将敛尽的昏光之中乱战。

他压根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抬起鞭柄挑起她的下颚。

“敢在宫里杀人,却连牵机药也不识?”

声寒意绝,话音未落,反手又是一鞭从她腰侧抽下,毫无章法,似乎连她的性命都不顾惜。

席银急火攻心,惨呼出声,眼前一阵发黑,再也抓不住树枝上的绳结,身子重重的跌在积雪地里,迅即蜷缩成一团,不断抽搐。身上三道凌厉的鞭痕,道道见血。

“别打我了……我求求你,别打我了……”

那声音带着凄惨的哭腔,伴着牙齿不自觉龃龉的声音,散入风里。

要扯掉一个人防备,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让他痛到极致,痛到身体失去灵性的控制,显露出牲口的模样。若不是亲身在这种炼狱里修炼过,也不会有人,得以悲哀地悟到这一层。

张铎低头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女人,平声,“谁让你杀人?”

“谁让我杀人……啊!是宫里的一个宦者。”

她生怕应得慢了又要挨打,险咬了舌头。

却不想裸露的肩背上又狠狠承了一鞭。

料之中,也是突如其来。

她背脊一僵,痛得浑身失了控,塌陷软下来之后,不禁朝前一扑,整个人匍匐在地后,再也顾不上克制什么,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直哭得浑身颤抖,肩膀耸动如筛糠,张口语无伦次道:“我不敢骗你啊!他们抓了我兄长,我不听他们的话……他们……他们就要杀了兄长……”

她一面哭述,一面伸手抓住他的袍角,一点一点地拽紧,好似可以以此来忍痛一般。

“放了我吧……求求你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想回到兄长身边,我求求你了,求求……求求你……我要痛死了,我真的要痛死了,不要这样对我,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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