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和她(108)

自己则坐在外面捏着书,也不敢往屏处看。

自从那夜替她上过药后,张铎每每回想起那个场景,就要辗转折腾。要说怯吧,席银怯他。他又何尝不怯席银。

席银并不知道,张铎究竟在想什么。

这个时辰,朝会虽然散了,但尚书省请见。

张铎回琨华更了一身衣就去了太极殿的东后堂。

临走时看了一眼席银熬夜写的字,随手勒了几个实在看不下去,拿起玉尺又要罚她。

谁知席银可怜巴巴地举手道:“你议事去吧,我又不会跑。”

这么一句,把他的气焰摁了下去。

也是,她应该跑不了,自己急什么了。

想着索性把笔搁在自己的案上,点着案面,命她坐下来从新写,自己撩袍跨了出去。

宫人胡氏进来换香,见席银坐在张铎的书案前,惊道:“你怎么能坐在陛下的坐处。”

席银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我这就……”

“你好大的胆子!”

胡氏放下手中的沉香料,“我们琨华殿的人,都是宋常侍过了好几回眼的,你虽在琨华落了宫籍,但我冷眼瞧了你这几日,你的举止言谈,却半分没有琨华宫人该有的心智和仪态。”

席银望着胡氏,她年纪不算太轻,生得眉目端正清秀,鬓发梳地一丝不勾,双手交扣在腹前,亭亭玉立。

席银从前,最害怕这样的女人。

她们就像是当年他在乐律里中见到过的那些恨自己丈夫不长进的年轻妇人一般,身份干净,立场无错,所以连带着仪态都端正起来,斥责完了男人又斥责她,说她水性杨花,不知羞耻。而她只能抱着琴,低着头在那儿听着,心里虽然委屈,却又没有立场说哪怕一句话。

“你还不退下!要让我请宋常侍过来吗?”

席银忙放下还握在手中的笔,刚要退缩,却忽地想起张铎曾经问她:“我无畏殿上群臣,你也就不需要怕这些宫人。”

“是陛下准我坐在这里的……”

她低着头轻轻地顶了一句。

“你说什么。”

“我说,是陛下准我坐在这里的。我还有字没写完……”

她说完,又走回案后,抚裙从新跪坐下来,取笔蘸墨,强逼着自己把心里那阵胆怯推出去。

“无耻放肆!”

“胡宫人,你自重!我何曾无耻,你不要侮辱我。”

胡氏握在腹前的手有些颤抖,她是在宋怀玉手底下磨过多年的人,除了宋怀玉之外,琨华殿的宫人,都肯叫她一声姐姐,而席银非但视她为无物,言谈做派全不和宫中行仪,令她十分恼火,如今,还敢公然与她争辩。奈何皇帝的起居全是她一人承担,其余的宫人都插不上手,掖庭走了一遭之后,连宫正司都跟着私人底下称起她内贵人来。

胡氏气得一时手足无措。

正僵持,殿外突然传来一声笑。

第56章 夏湖(二)

正僵持, 殿外突然传来一声笑。

席银手上的笔被惊落,在官纸上撇下了长长的一道。

她抬头朝前面看去,琨华殿的殿门如同一个光洞, 雪的影子像银刃一样,削过张铎的面庞。

张铎从殿外跨入, 身后跟着的宋怀玉, 一个劲儿地冲着胡氏摆手。

胡氏忙在帷帐前伏跪下来,张铎从胡氏身边走过的时候,低头看了她一眼,抬头对席银道:“写完了?”

“不曾。”

张铎跨到案后, 撩袍坐下来。胡氏仍然一声不敢吭地跪着。

席银看着胡氏的肩膀, 那肩头在灌门而入的雪风里瑟瑟发抖。

无论她将才多么的仪态端正, 将她衬得像一条陋虫,如今也像被抽去了脊梁骨,孱软地伏在地上。

席银不由朝张铎看去,他正挑初一张她写过的官纸在看, 手在玉尺旁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怪了,他明明没有对胡氏说过一句话,看似一门心思都在自己的“陋字”上, 胡氏为何会被吓成那个样子呢。

“你在看什么。”

冷不防一句劈到脸上,席银这才发觉, 他一手捏着纸,一手撑下巴,正抬头看向她。

“没有。”

张铎拍了拍身边的坐处, 啧了一声。

“你这个竖笔啊,是所有字骨里写得最难看的,朕怎么教你,你都没法把它立起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席银发觉门前的胡氏连腰都撑不直了。

“席银,你到底在看什么!”

“啊……我没有,我在听你说话。”

张铎扫了一眼她目光所落之处。

“宋怀玉。”

“老奴在。”

“带胡氏出去。”

胡氏听了这句话,重重地磕了两个头,求道:“陛下,饶了奴……求陛下饶了奴。”

宋怀玉赶忙命人上前将她架起:“陛下已经开恩了,你怎敢失仪!还不快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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