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和她(139)

席银顶了一句上去:“我不傻,我如今……我如今有分寸的。”

赵谦也不再回嘴,扬了扬马鞭子,朗道:“成,小银子受了教,有大分寸的。你不要那么怕他,他让你跟在他身边,连东后堂的事务都交给你打理,你就该知道,张退寒啊,没有什么事是避讳你的。”

席银听完这句话,垂眼沉默下来。

张铎见她处在这里想深了,笑着催促道:“你站在这里想,还不如去问他,赶紧回去吧,我走了啊。”

席银点了点头,朝他欠了欠身子,目送赵谦打马撞入茫茫夜色之中。

这边张铎已回至琨华,江凌从伏室上来,垂目正立在张铎面前。

张铎则望着头顶的观音像一言不发,直至席银回来,方撞破了殿中的沉默。

“你先下去。”

席银没有应声,反倒是走到了他身边,替他将案上的冷茶换了。

“朕的话,你没听见。”

席银端着茶壶从屏风后面绕出来,弯腰添盏,一面道:“我不下去。”

“……”

张铎抬起头,灯下她的皮肤泛着玉器沐光后的色泽。

“席银。”

“嗯?”

她温顺地朝他望去,见他也正望着他,严肃之余,又一层无奈。

“赵将军说,他出了洛阳之后,你身边就没什么可信之人了,我要守着你的。”

席银这句话……怎么说呢。

若是此时江凌不在面前,张铎定会暗悦万分,然而,因为江凌在殿中,他竟烫了耳,恨不得立时就把席银的嘴捂住。但他万不能当真如此荒唐,只得尴尬地咳了几声,不再去接席银的话。

江凌不明白,这一咳嗽的意味,也不敢抬头。

张铎端茶喝了一口,把一时的窘迫逼了回去,抬头对江凌道:

“赵谦出洛阳后,内禁军指挥使一职,由你暂承。”

江凌领命,而后略有一丝迟疑。

“你想说什么。”

“臣心里有些不安。”

“有何不安。”

“自从陛下登位,赵将军从未离过洛阳。赵将军走后,中领军的事务须人承接,听闻……周定海这个人,在前一朝时就觊觎赵将军之位,且近来不知为何,与长公主府过从甚密,每每长公主邀清谈会,他定然在席。这不禁令臣起疑,臣记得,当年顾定海与张司马,并无甚交游啊。”

与张奚没有交游,那如今交游的人就显而见了。

张铎仰起头,看着头顶的牵长的人影,沉默不语。

席银的袖子悉悉索索地扫过案面,淡淡的女香扑鼻,他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不让她再动。

“怎么了……”

张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到为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愣了愣。

他很困惑,不知道为什么,此时,自己是那么地想要去触碰她,牵扯她。

也许杀人对他而言,曾经是最简单的一件事,毕竟的威势本就是来自炼狱,是靠着一条条人命,一具具白骨累起来的。如果不是这个被他扯住袖子的女人,岑照再被他利用完之后,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所以,他很想要席银理解,她与自己的羁绊,却又绝不能直白地告诉她,“与财狼同行”也许是一个高傲的借口,事实上,为了留下她的人,护住她的心,他张退寒已卑微至极。

江凌没有抬头,因此也就没有看见这一幕,仍在自顾自地说道:“陛下,臣怕洛阳初定,人心不稳当,易生事变。”

席银见张铎没有出声,忙悄悄唤了他一声。

“陛下。”

张铎这才松开席银的袖子。

从混乱的情绪里抽拔,面色难免惶恐。他倾身从案上取了一只笔,掐扯毫尖作掩饰 ,放平声音,应江凌道:“所以,中领军事务,不能交给顾定海。”

江凌道:“那陛下拟定何人?”

“尚书右仆射——邓为明。”

江凌一怔,“尚书省的人……”

江凌不甚明白,但张铎也不作多解,抬笔示意他退下,而后站起身往屏后走去。

席银仍然立在原处,拧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

张铎回过身道:“你不过来,就去传胡氏进来。”

席银像没听到他的声音一般垂着头,反而将眉头皱地更厉害了。

张铎没有喝斥她,就站在屏风前静静地看着她。

席银一个人纠结了好久,终于抬起头来,朝他走了几步,刚要开口,却听张铎道:“你问。”

“啊……你知道我有事要问你。”

张铎道:“你问不问。”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问。你答应我,如果我问了一个奴婢不该问的事,你不要责罚我。”

他自己脱掉袍衫,抛挂熏炉,平道:“朕百无禁忌。”

席银开口轻声道:“赵将军出洛阳,洛阳……是不是不安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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