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和她(20)

“怕了?”

她没出声。

“那都是你的替死鬼。”

一言逼泪。

她望着自己的手腕不敢动了。

张铎看了她一眼:“杀人的时候怎么不怕?”

“我不想杀人……”

他没有理她,狠捏住她的手臂。

“手抬高。”

她不敢违逆,忙忍痛将手送到他眼下,忍不住还是嗽了几声。

“你咳什么!忍着。”

他执刀喝斥她的样子是真骇人,吓得她忙应道:

“不敢了!”

一时刀刃反转,一气儿挑开了剩下所有的绑绳。

她提着在嗓子里的气儿还没舒缓,却听面前的人道:“你如果当时手上力足,一刀结果了那人,就没有如今这些麻烦事。”

不知为何,这话听起来竟有几分不合时宜的埋怨之意。

席银忍着嗽意抬起头,见他正在灯下擦刀,白刃晃眼,分明入刀鞘,他反手将其放回架上,一面对外面的江凌道:“只有几个女人吗?现如今都吐了什么。”

“听说还传讯了那日被剜眼的中领军军士,不过他被吓破胆了,只说在铜驼街见过郎主,其余都没出口。但女人们熬不过刑,大司马大人问什么,她们就应什么,说了好些对郎主不利的话,好在刘常侍见过那夜行刺的女人,不肯尽信,所以让人来请郎主,一道听审。”

“在什么地方。”

“在廷尉大狱。”

“赵谦呢。”

“赵将军听说这件事,早就奔马过去了。”

“胡闹,把他给我绑回来。”

江凌为难,拱手回道:

“赵将军为人,从来都只听郎主的话,平日只有他绑我们的,哪有我们绑他的。再有在廷尉大狱,我们也不好造次。”

张铎闻沉默,稍含躁意地拂开莞席上的书,须臾后道:“备马。”

江凌应是,而后看了一眼室内的那道瘦影,犹豫一时,方追问:“那个人已经带去刑室了,郎主……”

张铎嗯了一声。

“我在与不在都一样,不可取人命,其余的你拿捏。只问他一个问题。”

他说着,声音突然一顿。一道不知是何物的青影落到他的鼻梁上席银抬头看时,却见是那尊观音相的手指。此时映照他面目 ,却像陈旧结痂的伤口,十分狰狞。

江凌一直没有等到他的后话,侍立半晌,终抬头试探:“问他什么。”

张铎回身低头,伸手摸向将才那把割绳刀的刀柄。“就问他,可是东郡故人。”

江凌一怔,轻道“郎主……想听他说什么。”

“不重要。用刑就是。”

说完,随手拂开眼前的一道帷幕,径直朝外走去。

江凌不敢再问,眼见着他身后的女人神色荒溃。

也不知张铎是不是为了顾忌她的感受,竟然与自己一道刻意隐去了岑照的名字,然而她显然是听出了端倪,见张铎要走,忙奔近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却险些被他带倒。

“公子要对谁用刑?”

张铎头也没回,反问道“廷尉大狱有四个刑室,一日要死好几个受刑不住的人,你问哪一个?”

她被他问得愣神,诚然乐府稿里也有打诨之语,带接不住着夹带人命的调侃。

“把手松开。”

她还在发愣,不松开反而越抓越紧。

他到也没喝斥,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向后一扯。

“我今晚回来要擦身,你会不会。”

“会……”

“那你备着。”

说完,不顾她心慌意乱地煎熬,径直跨了出去。

席银追到门口。

见张铎走到那棵矮梅下又站住,转身唤了江沁过来,不知吩咐了些什么。

厚夜,铜驼道上楸影深深。

张铎弃车行马,马鞭纵情。

雪骢蹄子践着道上吹落的二度梅,寒香四起。

驰过永宁寺塔,已追见赵谦。

白月下,赵谦勒住马头,劈头盖脸道:“大司马是真的要你枭首弃市吗?他明知道陛下要向东边用兵,这个时候拿几个女人把你和刘必扯在一起,嫌你命硬是吧!你们可是父子!你不要去,今夜我就算砸了那廷尉狱,也不能让什么乱七八糟的考竟证言送入宫。”

张铎笑了一声:“大司马看得准。”

“呵!可那刘必是个真蠢货啊。兵不强,马不足,以为在乐律里找了把温柔刀,就能一本万利,结果呢,那是只三脚猫!给自己惹了祸不说,现在还牵扯上你。”

他气越说越火大,气得肩身颤抖。

张铎御马近前,“你气性太大了,收敛些。这种事陛下会疑,但并不会信。”

“疑也致命,你是最会用离间计的,当年陈家为什那么会下狱,不就是因为那五百来人的部曲兵,连个阖春门都攻不下来,却让陛下犯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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