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和她(226)

“别碰我。”

她虽然说了这样的话,却到底没有挣扎,抬头平静地对他说道 :“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江风怒起,天边黑云翻涌,眼见暴雨就要来了。

岑照脸上,翻过乌云的青影,看不清面目。

他弯腰将席银从地上抱起来,低头道“不管你还信不信哥哥,你都是哥哥唯一的妹妹。”

说完他抱着她朝前走了几步,“前面是什么?”

怀中的人寒声道:“你还要想我当眼睛吗?”

“阿银。”

岑照叹了口气,温热的呼吸轻轻地扑在席银额头,“哥哥求求你,不要这样,让哥哥抱你进去好不好。之后你要说什么,问什么都可以。”

席银抿着唇,半晌方冷道:“前面三步是墙,往右十余步,是舱门。”

岑照闻言,终于露了些笑容,温应了一声“好。”

照着她的话,一路抱着席银走进船舱。

之后又磕碰了几下,才寻到床榻,弯腰将席银放了下来。

外袍裹在席银身上,他便只剩下一身禅衣,那纤瘦的轮廓上隐见关节骨骼,他摸索着沿着榻边坐下,试图伸手去摸她的头发,席银却偏头避开了他的手。

岑照没有说什么,笑笑,垂手放于膝上。

他明白自己在掩饰一些情绪,但又不肯承认,以至于喉咙有些不自在。

“你……怎么了。”

席银没有出声。

“你嫌哥哥的手脏吗?”

席银笑了一声,“不是,是怕你嫌我脏,毕竟我侍过寝,我已经是他的内贵人了。你还要碰我吗?”

岑照如同被刺到了要害之处,后背脊梁犹如针刺。

他强迫自己平静,里内的翻腾之气,却逐渐涌上了心头。

“为什么要跟了他。”

席银望着岑照,偏头道:“你在意吗?”

“你是我的妹妹。”

“不是!”

席银提了声,“我是你的棋子。我和长公主殿下一样,都是你的棋子!”

岑照垂下头,拇指几乎被他掐得发乌,半晌他才压下声音道:“不要再提张平宣。”

“为什么不提?荆州三万人,她也在其中,你的孩子也在其中,你究竟为什么能做到这一步!”

“因为,她是仇人之妹。”

他至今仍然收敛着声音,不肯高声与席银说话,但同时,那话声中的悲哀如孤枝上的凝霜一般寒冷。

席银一怔,“你说张铎是你的仇人?”

岑照点了点头。

“你听说过十二年前的陈氏灭一案吧。那个时候,你应该还很小。”

他说至此处,轻咳了一声,稍稍平复了一阵,方道:“当年,陈氏一门百余男丁,全部被张铎腰斩于市,我是陈门唯一的余人。其实,对于我而言,这个天下姓什么,我从前一直都不在乎,我以为人的修行,在于山水江河之中,而不在于金戈马蹄,直到我父兄幼弟惨死,我一夜一夜的做噩梦,梦见他们斥我虚妄地活了十几年,往封山英菁华,终敌不过一把砍刀,我这十二年,没有一日睡安稳过。”

说完,他朝向席银,“阿银,如今,这个天下姓什么我仍然不在乎,我只是要一人性命,为陈家百人安魂。”

话音落下,室内的灯火明明灭灭,他原本温和的神色,也渐渐变得有阴森。

席银在这一刻才终于明白,他身上那些看不见的伤口究竟是什么,终于明白,他那么温和的人,为什么时常被噩梦纠缠,夜夜惊厥。

“阿银,哥哥不该报这个仇吗?”

席银抿了抿唇,摇头道,“不对……”

“什么不对……”

“你要的根本不是他一个人性命,为了逼他回来,你要的是整个江州城所有人的性命。”

岑照试图去抓席银的手,“哥哥不会让阿银死。”

席银惨然笑道:“你以为我受得起吗?弃三万人,我独活?”

“阿银……”

岑照的声音,竟然也有些发抖,“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样说话的……”

“他教我的。”

说完,她又顿了顿 ,“他说皮开肉绽 ,也要心安理得。”

岑照听完这句话,脖颈处渐渐浮起了一根青色的经脉。

“你就那么听他的话吗?就因为他教你写字读书,等一切尘埃落定,哥哥也能教阿银写字读书,也能……”

“那你为什么以前不教我?”

席银提声打断了他的话。“为什么任由我在乐律里被人侮辱,为什么不告诉我,什么是礼义,什么廉耻。”

岑照一时哑了喉咙,席银惨笑自答道:“因为你知道,他也曾在乱葬岗里拼命求生,他和我一样,都曾经拼尽全力,不分是非黑白,只想在人世间活下去,你知道他一定会捡我,会把我留在身边。从头到尾,你都在利用我,去拿捏他,可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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