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始十一年(166)

作者:蔡某人 阅读记录

“郎君对女郎真好。”宝婴笑,团团喜气,嘉柔手按在篮子上,不由问道,“他以前待姊姊不好吗?”

这下像是把宝婴难倒了,她遮遮掩掩的:“郎君跟夫人新婚时,我虽在府里,可人还小着不大记事。后来,怎么说呢,他们夫妻两人说话总客客气气的,不冷,也不热,奴也说不好。”

嘉柔沉默着不说话了,宝婴觑她,两只眼一转,十分贴心地劝道:“夫人虽不在了,可她若知道今时今日郎君身边有人悉心照料陪伴,肯定欣慰。女郎也看到了,郎君每日忙活得哪里有歇脚的空儿?除了在你这放松一二,再没别的了。他可不像洛阳城里其他子弟,动辄喝得烂醉到处游乐,衣裳不好好穿,也不爱跟人扯什么道不道玄不玄的……”

宝婴突然噤声,意识到什么,赶紧闭了嘴笑呵呵去拣点篮子了。

马车不知走到了哪里,外头,忽爆出一声悲啸,吓得两人都是一个激灵,嘉柔忙开窗朝外看去,只见前头岔路的地方停了辆牛车,上只有一人,披头散发,进退失据地在那哭号:

“吾道穷矣!”

一语毕,慢吞吞鞭打着黄牛调了头。

他牛车前没有路了,只是一径的荒草。

嘉柔看清他容貌,本也是器宇不凡,眉目清晰,可神情却癫狂狷介……正凝神看着,宝婴“呀”了声,连忙附在嘉柔耳畔说道:

“这是大将军府的属官,我见过,他古里古怪的。”

嘉柔十分惊奇:“大将军府里还有这样的属官?”

宝婴无奈苦笑:“是呀,我也不知道大将军选这样不懂规矩的人做什么。”

说完,倒忍不住喊住了他,“哎,你为什么哭啊?”

这人见她两人是青春少女,颜色鲜活,其中一个竟比他常去打酒的酒肆小娘子还要动人可爱,不由悲从中来:朱颜易逝,人生苦短,这样娇美无匹的女孩子到头来同样要埋身黄土之下,枯骨艳,狐向窟。

“无路可走,自然要大哭。”他很愿意和女孩子们说话。

嘉柔四下看看,手一指:“这位郎君,你瞧,那里就有路。”她以为对方当真迷路,但见他神情萧索,摇首不应,心下顿时有几分意会,便不再言语,目送着他驱车离去。

耳旁,宝婴喋喋不休:“这人是不是呆子,那里没有路这里不是有路吗?一个大男人,这也要哭。”

嘉柔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顺着山路上去,往夏侯妙的陵墓方向走。

第65章 竞折腰(12)

一路上,偶见零星过往的行人,没到寒食,这个时候来上山祭拜的人不多。(百度搜索"down"每天看最新章节.)道旁,枯了一冬的长草掩映下已经有绿意悄悄冒头,刚溜出来打探春风消息的虫子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爬得飞快,俨然翻山越岭。

嘉柔想起从长安路过的那个春,车轮子声,旧时的宫阙,还有农夫在田里欢快唱的歌谣,竟只觉邈若山河。

陵园近了,可有些事她还是分辨不清楚的,只能深埋,日日年年地侵蚀着自己。

她从袖管中取出符袋,天青色,里头装满了晾干的迷迭香。自夏侯妙故去,洛阳的天好像一直在变,旁边宝婴挎着竹篮,偏头瞄过来一眼:“这符袋做的真别致。”

还没等嘉柔说话,石阶上忽冒出个人影来,慌里慌张提袍往下一步作三步地迈。宝婴认出是庄园上的人,忙扬声喊:“三叔!”

三叔不是守墓人,但会隔三差五来清扫陵园。此刻,气喘吁吁奔到她两人眼前来,眼睛从宝婴带的香烛纸钱上一掠,急道:

“出大事了!夫人的墓似被人盗了,我得赶紧去回禀郎君!”

犹如当头一记闷棍,嘉柔晃了晃,当即要跑过去看被三叔拦下,“女郎,还是莫要上去看的好,奴们都不敢轻举妄动,这事得郎君定夺!”

如此一说,嘉柔更要上去了,三叔很是为难一边打眼色给宝婴,一边苦口婆心继续劝:“女郎真的不要去看了,女郎少年人,有些东西少看得好。奴已经命人在陵园旁守住了,谁也不能靠近。”

嘉柔双手攥紧了符袋,微微地抖,不觉间两行清泪淌了下来,风吹枯草,林掠飞鸟,唯独自己的声线虚弱无力:“那我在这等大将军。”

宝婴知道三叔行事稳重,见他都一脸惶惶,心下觉得大事不妙。拗不过嘉柔,只好同她一道先在羊肠路旁辟出供人避雨歇脚的茅草亭子等了。

公府里,桓行简却不在,三叔跑东荡西最终从虞松口中得知他当是回了家。

三叔找到桓行简时,他人在侍候母亲张氏,自太傅丧仪后,张氏的身子大不如从前。虽无大碍,但精神看着远非昔日矍铄的劲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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