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始十一年(42)

作者:蔡某人 阅读记录

额上汗珠,依旧不止,杨晏拍了拍掌,婢子端来冰水置于几上,他把手巾一浸,披发褪衣,朝胸口、脖颈擦去了。

“你可记得,当年你我还有子元行散,他到底没脱衣裳,我就知道这父子两人是一样的。”

是啊,太傅能忍常人不能忍,昔日女装都能泰然上身,子元类父,不足为怪。夏侯至想到这,起身替杨宴拧了回手巾。

辞别后,先回家中更衣,陪李闰情说片刻的话,动身去桓府时不想她挣扎起身:

“太初,我跟你一道去,这一走,我怕再不能见到清商和柔儿了。”

“怎么会?”夏侯至的嘴唇温柔在她额前碰了碰,“你好好歇息,等明日启程还有漫漫长途需辛苦你支撑。”

李闰情伏在他怀中,眼中湿润:“带我去吧,我这过一日少一日的,当全我心意,我也总该去见见柔儿。”

夏侯至没办法,命人备车,车厢内铺了厚厚的被褥,帘子一放,他拥着发妻吩咐车夫行驶务必平缓,朝永安里来了。

门口,桓行懋知道他要来,早听从父亲的安排亲自来迎,等人一露面,十分亲近地趋步上前:

“太初!”

听闻车内有压抑的轻咳声,有些疑惑地看向夏侯至,他笑笑:“内子想过来见见清商和柔儿。”

再听这一声柔儿,桓行懋心境复杂,那个女郎,自从进了家门他是一面不曾见过,也没理由去见。阴差阳错的,她竟然是来洛阳定亲且暂住到自己家来了。

那又如何,桓行懋心底微叹,拂去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命人把李闰情送到后院,自己带夏侯至先去见父亲。

庭前透着一点微光,两旁木叶萧萧,夏侯至记得桓睦居所有几株老树,一到槐序,枝叶繁茂直伸到窗下,常栖飞鸟弄舌,子上那时偶少年心性上来拿弹弓射鸟,引得桓夫人张氏骂他。

刚欲撩袍上去,见桓行简端着药碗娴熟地朝廊下一站,滤起药渣,一面微笑说:

“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离入v越来越近了,头秃。

第17章 愁风月(5)

屋里,桓睦在榻上眯眼小憩,一床被衾松松搭在身上,听到夏侯至的行礼声,才慢慢睁眼,苍然问:“是太初啊?”

“是晚辈。”夏侯至坐在婢子搬来的胡床上,“太傅近日好些了吗?”

“如故而已,我听子元说你明日便要启程?”桓睦眉头微微一皱,喝下半碗汤药,一旁,桓行简把碗接过递上了巾子。

桓睦一面轻拭嘴角,一面又在婢子端来的水盆里盥洗了手:“长安一线,是我大魏西北边防重地,西蜀蠢蠢欲动,太初军国大政要多放心上。再有子上,他并无戎马经验,劳你多担待。”

“太傅客气了,”夏侯至起身,欲要亲自伺候他一回,桓行简看在眼里,一笑而过,示意婢子退下。

也不过是递巾抹手,拾掇两下被子,见桓睦说完这些竟然慢慢歪了头,未几,鼾声如闷雷,夏侯至同桓行简对视一眼,桓行简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结伴而出。

“太傅的话都是肺腑之言,”桓行简转头看了看屋里亮起的灯,眉目舒展,下巴一抬,“到厅里用饭,我让人去请清商。”

夏侯至遗憾说:“我本还想请教太傅伐蜀事宜,看来,不便再叨扰他了。”

“军国大事,尚未尘埃落定,太初再等等,等太极殿里陛下和大将军等文武重臣商议过了,自然有良策。”桓行简漫不经心撩袍下了台阶,步履沉稳。

“可朝廷上下,除却太傅征伐多载立功无数,还能有谁比他更了解军国大事?不请教太傅,又能请教何人?”

桓行简眉头微挑,一笑道:“征东将军王淩,坐镇扬州,他比太傅还要年长一岁,南征北战,曾和太傅一样,都是当年魏武丞相府的掾属。与吴作战,骁勇异常,一身累累功勋,不比太傅差。太初何不问计王将军?他可比太傅康健得多。”

末了这句,带点些微的玩笑意思。帝国的东线,王凌独占一方,坐镇扬州,是抗吴前沿,他的资历在本朝和桓睦一样,数一数二的老。因此,便是大将军刘融想往这水泼不进针扎不透的地方插进去一脚,也并非易事。

夏侯至心知肚明,目光调转,向桓行简建议说:“让柔儿也过来吧,没有外人。”

后院里,几株公孙树一身金黄,掉得却厉害,道边动辄落成厚厚一层。间或秋风大作,落叶窈窕回旋腾挪着往无尽苍穹舞去。嘉柔喜欢临窗看景,不让人扫,一地纯然的金,映着头顶碧蓝的天,是一派本真的屏风架子般,天地的颜色都在上头。

她趴在窗子那等许久,崔娘几次要关窗,嘉柔不肯,直到夏侯妙李闰情两个现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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