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褂和燕尾帽(21)

老爷们有事都咽肚里,挺了三年,是够累的。

王钊靠在柱子旁给自个点了根烟,抽得苦哈哈的,一抬眼,瞧见走廊尽头有个小姑娘杀气腾腾进来,挺眼熟,身后跟着这会所的股东之一。

寸金寸土的皇城根下能占着这么块风水宝地还能太太平平做生意背景肯定厚,这还是个大股东,一般都不来店里,平时是很有派头的,开一辆劳斯,这会儿人点头哈腰陪着笑脸,殷殷嘱咐:“哎闹闹,慢点儿,小心摔着。”

小姑娘经过的时候狠狠剐了王钊一眼,直直走到包间门口一瞅。

喻兰洲的座位正对着门,抬眼瞧见门口杵着个彭闹闹,气得鼓起脸,一双眼圆滚滚,内气势,跟要替天行道斩妖除魔似的。

他没搭理,上眼皮翻下来看牌,长翘的睫毛尾巴染着温黄的光丝,特镇定自若。

男人的手大,攥两幅扑克还有富余,甩一副王炸,叫对家苦不堪言。

没在意彭闹闹什么时候走的。

王钊倒是看见了,小姑娘像只神气的小母鸡,领着老板前头拐弯,不是出去的路。

再几秒,这一层全黑了。

灯灭了的时候喻兰洲正收钱呢!

打牌他是新手,刚学的,但他聪明,会算牌,赢得多输得少,玩的是个刺激,本来以为是短路,就听见王钊很着急在外头喊了声:“兰洲!”

房间里其他人都吓一跳,以为真有阿sir临检,虽然这帮人都是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压根没什么好怕,最应该怕的人坐在那儿八风不动。

周围几个房间的人都出来抱怨:“干嘛呢!玩好好儿的怎么突然黑了?忘交电费了你们?”

老板挨个赔罪道歉,还得举着手机给身旁的小姑奶奶打灯,小姑娘甭看面嫩人小,气势很足,走到门口还是内个位置,停住,就着微弱的手机灯光直勾勾瞅着喻兰洲,张口喊:“你出来!”

里头的男人抬眼一睨,脸上的神色还是往姑娘心里扎刀子了。

王钊凑近了小声问:“你拉电闸啦?”

很惊艳,从前可没瞧出来软乎乎的小妹妹有这番魄力。

小姑娘不吭声,使劲憋着心里的难过。

、、、

这还怎么玩?

兴致被破坏得十分彻底。

牌友们都散了,喻兰洲瞧都没瞧彭闹闹,撞着她的肩头越过去,王钊拉了小姑娘一把:“一起走一起走,哥哥送你回家。”

也有点欢喜,哎,挺好,终于有个厉害的了。

喻兰洲腿长走得快,靠在王钊车门上点根烟,彭闹闹一双小短腿哒哒哒追得够呛,她能刚也能软,需要什么来什么,但胸腔里内颗小心脏最最里层跟豆花似的软乎乎,一碰就会碎。

这一路几次都要哭出来,可她捏着腿儿忍住,到了跟前,四下无人,高高仰着小脑袋——

“喻兰洲我告儿你,这城里哪都有我的人,你去哪我都能知道!跑不了!你下次再来我还这么干!我不怕!我可是给了钱的!我从小到大压岁钱够你折腾!”

说的气呼呼的,胸口一起一伏,站得很端正,人生的小家碧玉,穿得普普通通,路子却很野,底气很足,打小家里养出来的气派,平时见不着,这会儿全露出来。

光芒四射得叫人挪不开眼。

喻兰洲终于知道上回这姑娘一个劲唠叨他不要抽烟却不怎么提他打牌是什么原因了。

人够厉害的,能整这么一出。

喻兰洲心里搓火,被管头管脚的不痛快,拿烟喷她,小姑娘被呛得连连咳嗽,眼都熏红了。

他说话不客气、不耐烦:“给你脸了是不是?你是我谁?劝你手别伸那么长,还有下回你试试!”

是啊,我是你谁?

彭闹闹终于是憋不住了,眼眶中漫上水汽,聚集得很快,喻兰洲拉门坐进车内,王钊在那儿哄:“妹妹,走吧,哥送你回家。”

“费什么话!”喻兰洲喊王钊开车,瞧都不瞧彭闹闹。

王钊挠挠头,上了车,车火点起来,本来都开出去了,瞧见彭闹闹哒哒哒越过车头,王钊一脚刹车踩死,车里两人往前贯了贯,又被安全带给勒回切。女孩跑副驾驶门边,两手死死扒在门上,一说话金豆豆啪嗒掉下来,坠太快了,跟流星似的闪过,再来一颗,这就在脸上划出了水晶痕迹。

她说喻兰洲,人不能烂在自己手里,老了没有后悔药。

看着是很要强的小丫头,可说话还是藏不住哭腔,她说:“我知道你遇着不好的事了,可人要向前看!”

话音刚落,一直在抽烟的男人扭头睖她,眼里粹着万年寒冰,能把彭闹闹全身上下每一条血管都冻住。

然后回过头,也是这样的目光,看着王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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