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花册:冤亲寨主(21)

作者:肉丁 阅读记录

裴花朝着实纳罕,东阳擎海与崔家结怨已深,因的何端,居然又加以保全?

东阳擎海那厢似笑非笑,问道:“你当我会按强盗那套行事,直接霸占崔家?”一句话捅穿她利用他鸠占雀巢,整治崔家的小心思。

裴花朝尴尬干咳,“你不恨崔家了?”

“量小非君子,”东阳擎海露齿一笑,“不巧我是小人,崔陵撬我墙脚,这仇值得记一辈子。”

“……那你因何回护崔家?”

“放长线,钓大鱼。”

她略加思索,问那粗豪汉子,“让崔家活在你治下,对他们钝刀子割肉,又收取进奉银子吗?”

东阳擎海摆手,“进奉银子是蝇头小利。我要留下崔家作榜样,教世人晓得我东阳擎海有仇必报,然而一旦说放下,再大冤仇都能放下。如此,百姓信我承诺,四方好汉纵然与我结过仇隙,也敢前来归附。”

裴花朝一凛,她小看了这贼子。

前朝曾有徙木立信的故典,当时大臣欲行新法,于南门立起三丈木头,声明谁搬动木头至北门,给五十金。一人依言移动木头,果然得金,百姓因此信了朝廷变法并非妄言,令出必行。

东阳擎海肚里没墨水,连“功亏一篑”都听不懂,谅必不知那尘封于史册的百年旧事,其谋划却殊途同归,并且咽下私怨,付诸施行。

这贼子有心计,能隐忍,有意广纳人才,分明图谋远大,必然不会为女色罔顾大局正事。

报复崔家的事,裴花朝决意缓缓图之,先想法子在这凶犷汉子身边自保。

她满腹心事到达山寨,不意扑了个空。

在寝间接待的丘妪说,东阳擎海外出视察,让她好生等待。稍后,这老妪送来一碗乌黑汤汁,嘱她服用。

“避子汤,事前喝,效验最好。”丘妪说明。

裴花朝听到“避子汤”三字,因那汤汁牵连的羞人事体红了头脸。

“裴娘子,请喝。”丘妪没容她缓过劲,递药催促。

裴花朝端起碗,一小口接一小口饮下汤药,涓滴不余。

最先的羞怯过后,对于东阳擎海那厢令人备下避子汤,她充满感激——如此自己便不会有私孩子。

只是那避子汤也重重提醒她,与东阳擎海同床共枕的现实迫在眉睫,她无法可想,只能鼓足勇气,如同兵卒阵前等待开仗,等待同寝那刻到来。

这一等直到入夜,都不见东阳擎海踪影。

那日自黄昏起,山上大雨,雷鸣不时大作,映得天际明亮如白昼,入夜后,雨势仍不减。

丘妪往窗外风雨张望,道:“这天气,路上难走马,寨主肯定宿在外头。裴娘子不必等了,洗刷安置吧。”

裴花朝纵然做足准备,决心依约献身,闻得这话依然好比接了九重恩赦,肚内感谢雷公雨神不尽。

浴罢回到寝间,她立在床畔许久,想到那床由东阳擎海夜夜寝眠,自己又即将和他在上头发生难以启齿的事体,便实在弯不下身坐下。犹豫再三,末了她踱回棋桌前,手肘倚在凭几上支颐休息,渐渐瞌困上来,不觉閤目。

扑喇喇、扑喇喇……屋内传来鸟翼拍合响动,扰醒了她。a

她睡眼惺忪由帐幔缝隙望去,影影见到男子高大身影,登时背脊一凉

东阳擎海由帐幔后转出,浑身好似才刚泅水上岸,由衣到人、从头到脚雨水滴零滴落,脚步过处,在木头地板留下水印。

终章

之后数年,东阳擎海南征北讨,终于一匡天下,即皇帝位,定有天下之号曰“羲”。

他册立裴花朝为后,过数年,册立两人长女为太子。

那日行过太子册封典礼,宴饮已毕,帝后携手回宫歇息。裴花朝大妆繁复,卸妆耗时,东阳擎海便先往书房批阅奏表。

当他由书房回转,裴花朝已更罢衣簪,坐在榻上斜倚薰笼,一双玉足伸至榻下脚盆泡脚。见东阳擎海回来,她微微一笑,便要立起施礼。

东阳擎海摆手,示意她安坐,不必多礼,又朝身后内侍将下巴往外扬。内侍会意,轻声拍掌打手势,带领满殿宫人悄然退下。

东阳擎海取来布巾,走向裴花朝。

裴花朝此刻淡扫蛾眉,松松挽了堕马髻,身着天蓝齐胸丝质襦裙,外罩银白纱罗大袖对襟衫。襦裙柔软,依稀勾勒出她窈窕体态;纱罗轻薄,衣下雪肌若隐若现。

东阳擎海呼吸略深,他的花儿随他干戈征战经年,如今三十出头,颜色鲜妍如初见,仍旧一身空山新雨似的清灵。若说有什么显著变化,那便是她长开了,清妍容貌下,骨子里透出一股秾艳,似枝头成熟果实,悄悄在空气中流散香甜。

这般一个丽人看似娇养在深闺,其实在戎马倥偬那些年,与他风雨同舟;他在前线决战,她在后方坐镇,令他无后顾之忧,安心冲锋陷阵;自他登基践祚,她不改本心,随事劝谏。夫妻之间情如胶似漆,意气相投,更不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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