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道(152)

作者:五泉溪 阅读记录

大江讲完,老邵唏嘘感叹。说人生就是一场戏,真正的大智慧不在于想法设法怎么往上走,而在于想法设法如何从繁闹里退出来。大江说他退出了,地球不是照常转吗?人为争那口气,搞得别人难受自己也不自在,懂得了这口气,便什么都放下了。老邵又问村里的情况。大江说村里现在是苗树和翟彪当家,跟当年一样,不是刮风就是下雨,搞得筛子簸箕乱动弹。老邵下意识发笑,有点笑他们没有看透人生世事,也笑自己当年懵懂糊涂。大江见老邵发笑,补充说其实区里的干部也好不到哪里。老邵努努嘴笑了笑,没有说话,大江就已经知道他问的是区委书记老陶和区长的相处关系怎么样。摇着头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邵觉得有些可笑,握着手里的酒杯愣在那里。想:人怎么这么奇怪呢?怎么跳出那个圈的人就清醒过来,而在那个圈内的人就迷茫了呢?大江伸手与老邵碰杯,把老邵从意境里碰醒,随口说道祝贺祝贺。大江迷瞪问祝贺什么呢?老邵意识到岔了意思,信口说祝贺我俩成为知己。大江被这么一说,不禁激动起来,自己昔日仰脸看的领导要与他做知己,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双手捧着酒杯把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苗得雨从外地出差回来,知道竞价谈判的两家公司是老邵和仝世德,决定请他们聚在一起吃顿饭。按说,这两人是苗得雨最不愿意见到的,当年老仝暗地支持翟贵,没少背后踢他响屁。老邵呢,与老陶一唱一和挖坑设局,让他从村里退出来。苗得雨也没有做省油的灯,一股劲把老邵拱了下来。这些都成为过去的陈年旧账,不仅不应该翻看,而且还要一风吹掉不在乎。毕竟现在苗得雨坐得高行得远,在他们之上,如果再小肚鸡肠斤斤计较,苗得雨还是苗得雨吗?在他们的心目里,苗得雨仍然停留在以前的印象里,偶尔在诸葛寺村这坑水里跃出水面,扳个膘扑腾出一点浪花而已。今天他要给当年俯视他的那些领导们展示一下,他苗得雨在大江大海里一样能劈惊斩浪。

饭局设在落凫市最好星级酒店里。当苗得雨入席时,老邵、老仝在袁风的陪同下已经等了许久。苗得雨走过去,与老邵老仝热情握手问候。落座时发现主宾位空着,老邵和老仝分坐两边,知道是为自己留的。说我在邵书记和仝书记面前算哪根葱呢。虚让一番,两人都不去坐,苗得雨就神定气淡坐了上去。扫了桌面一眼,见桌子上放置两瓶精装的酒鬼酒,把脸一皱,说老袁我给你交代多少次要眼里有水,像二位书记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感情,我们是应该喝董事长酒庄里贮藏的那种红酒。袁风陪着笑说是我失误,招呼服务员换酒。老邵也笑着说,喝了几十年的白酒,已经喝习惯了,就别再麻烦了。苗得雨说老领导说了,咱就听老领导的,喝国宴酒。苗得雨没说什么牌子,袁风已经吩咐拿了两瓶茅台酒上来。苗得雨换了张笑脸说,我现在成了生意人,在商言商,生意人说话办事比不得官场上的人。官场上绕圈子,绕来绕去不给谜底,一切都凭心思去琢磨推测,生意人喜欢直来直去一口咬住包子馅,说话说多了说少了,说高了说低了,你们也别往心里去。老邵陪着笑,说你说在座的谁啊?这满屋子有谁如今还脚蹬朝靴头戴花翎呢?大家都笑在一起。

酒喝至半局,都有了醉意。苗得雨说看看今天,咱兄弟四个喝酒在一起,尿尿在一处,就跟长一颗头似的,也没有那么多毬长毛短的事。怎么一到官场人就像变了一个样,隔了那么厚的墙,说话听声音,办事看脸色,连放屁都要琢磨一阵才说臭不臭。苗得雨起了个话头,大家都说官场的不是,你一言我一语,直到把官场说得狗屎不如,仿佛当年他们在官场都是受害者。苗得雨说你们也别叫屈,真正叫屈的是我,当年不知不觉就被当成枪使了。

苗得雨的话触动到老邵的心尖上。当年苗得雨带着村民去省里告老邵,老邵一直怀疑背后有人鼓动,现在苗得雨把话说出来,老邵旧话重提,说我的话哪里说哪里了,有一个问题盘搁在我心里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机会问。苗总,当年你顶着头到省里告我,至今不明白为什么?苗得雨笑着说,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心里还没有放下?老邵说放下放不下,都放下了。只是想知道,死了,死在谁手里。苗得雨说想知道你喝三杯酒,我把底细倒出来给你。老邵喝了三杯酒。苗得雨意思了一下,看对面坐的仝世德,怕说出来老仝脸上挂不住。老仝满不在乎。说你不用这种眼神看我,其实我在那场戏里,最多算是客串的角色,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挑拨离间的话,更没有煽风点火的语言。你有杀死牛的心,感觉我所有的话都是杀牛的话。苗得雨撇了撇嘴,说这就是你们当官的阴险之处,杀了人,连血都见不到。袁风说你不要打击面太大,这件事里没有我外没有我,说阴险只能是老仝阴险,我们与老仝相比提鞋都提不上。老仝说王八不说鳖,你也好不到哪里。袁风脸上做个萌的表情。说这么说你也承认自个是那个了。做了一个乌龟的手势,又引起一阵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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