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处长见到珉苏和颜悦色，想来是因为报告上报及时，珉苏得以忙里偷闲，给渐川发短信，渐川的短信却直到中午才来，他和绵阳的企业取得了联系，那边倒没有被波及，但现在特殊时期，道路运输基本都断了，而且企业的首要任务就是响应国家号召抗震救灾，不能接待他们了，他们滞留在成都，暂时也无法回去，只能等待。珉苏想了想，回道：“你留在那边，要注意安全，别到处乱跑。”渐川说：“我们搬到酒店一楼了，每天在房间等消息。”珉苏回道：“但愿飞机早日通航，你们尽快回来。”办公室的气氛也是沉重哀戚，大家都在浏览网页，每看到一个新的数字，心情又沉重几分。

珉苏也和他们一样，时而红了眼圈，时而哽咽难言，她不愿等待消息，只想做点什么。晚上回家后，她主动和几个在她博客上做过推广的商家联系，表示想要为灾区人民联系一些物资，可以免费做推广，又写了一篇博客，鼓励她的读者为灾区献爱心，她找到政府捐款的渠道，将一个月的工资捐了出去，这才安心。她给渐川发短信，到深夜渐川才回复，他和陈知方一直在和公司连线开电话会议，公司高层正在商量对策，联系他们回去的航班，让他们在等待的时候暂且克服困难，多了解各方面情况，回去之后上报。

第二天，一些商家就有回信，反应出奇迅速，几个护肤品和女性用品的商家都表示，特殊时期，不计较是否在博客上做免费推广，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大家都希望为灾民献一份爱心。珉苏与四川那边认识的人联系，问他们可否帮忙寻找接收物资的单位，对方说：“只要有物资，不愁没有接收单位。”地震后很多地方交通不便，物资无法进入震中，只能先运到成都等地，再想办法转运。珉苏和商家分别确定了这批物资的运送方式和抵达时间，告知四川那边的联系人，这些事忙完，也就夜深了。她看了看时间，觉得渐川应该不会太忙，于是给渐川打电话，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渐川说自己一切都好，还住在酒店，生活有保障，酒店也给客人尽可能都安排在低楼层，就是这两天晚上余震有点多，他和陈知方已经跑了好几次警报。珉苏说：“你们也算是共患难了，难兄难弟。”又叮嘱他不要逞英雄，有机票就尽早回来，渐川都答应了，这时忽然从电话里依稀传来警报的声音，渐川说：“我得挂电话了，又有余震，得下去躲一躲。”电话随即挂断了，珉苏提心吊胆等了很久，好在稍后渐川又发了短信报平安。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周多，渐川才和陈知方飞了回来，两人是随一架运送救援物资的军机回来的，临时加的两个座位，上面还有伤员，这些救援物资是渐川公司联系捐献的。两人回来的时候，公司领导到机场迎接，献上鲜花，握手合影留念，然后再回公司，举办了盛大的欢迎仪式，渐川颇不自安，陈知方态度却十分自然，休息片刻，他们就去见公司主要负责人，将他们从各方所了解的情况做了汇报，他们从灾区过来，各种数据案例都极为详实，又有真情实感，提出的建议也切合实际，听得领导们频频点头，又不时插话提问，显见得高度重视。本来他们这种金融行业的央企，地震之后必然会对灾后重建提供大量援助，但如何想中央之所想、急中央之所急，将钱花在刀刃上，提出合理高效的方案，这些就需要决策层慎重考虑，而陈知方和渐川的报告，为公司高层的决策恰恰提供了最宝贵的第一手资料。

这些都忙完，直到晚上，渐川才回到公寓，珉苏也刚回来不久，地震后各部委也是加班加点，协调做了不少工作，两人甫一见面，珉苏站起身来迎接渐川，渐川将行李放在一旁，快步走过来，将她拉到怀里，两人拥抱了许久才分开，珉苏细细打量渐川，渐川整个人又黑又瘦，头发稍有些凌乱，眼神中有种悲痛隐忍的情绪，珉苏的眼眶一阵酸涩，勉强控制住情绪，说：“去洗个澡吧，出来再说。”渐川走进浴室，片刻后出来，珉苏已经为他收拾好行李，柔声说：“快告诉我，那边情况究竟怎样？”渐川一阵战栗，他不能告诉珉苏，地震发生的时候，房屋倒塌、街道塌陷、桥梁断裂，街上有人悲痛呼号，他在地震安置点看到，失去家园的灾民哀哀哭泣，重伤员和轻伤员日夜不断地运到成都，医生们在帐篷里为伤员处理伤势，情景悲惨恐怖。他只能告诉珉苏，人民都很团结，没有受灾的人自发组织起来，为解放军和医生送水送饭，连他们这些出差的人和游客也有人关心，送来了水果和干粮，部队及时地提供了援助，四面八方都有人赶过来，抢修电路、援助修路、安置灾民，珉苏也告诉了他自己提供的一点帮助，然而在这种天灾面前，善意和帮助显得微不足道，难以弥补生命的逝去和生者的创痛。珉苏说：“我只能尽一点力，可能做的太少了。”渐川说：“不要多想了，好好工作，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和家人，不给社会添乱就是最大的贡献。个体的力量毕竟是微不足道的，做好本分就好。”珉苏倾诉了之后，感觉放松了一些，渐川又在身边，她觉得踏实了许多，这几天以来第一次睡了个整觉。